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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作品:三叠纪

作者: 张靖宇 来源:新概念作文网 日期:2019-06-10点击:
  
  1
 
  岩走上台阶敲门的时候,我理了下衣摆。很快就有人开门了。
 
  门上的防盗链还拴着,只露了道缝。“推销员?”男人穿着浴袍,滚圆的身躯填在门缝里。
 
  “是的,我们推销窗户。”
 
  “窗户?”
 
  我示意岩拿样品出来。于是他从车里搬出了四角尖尖的白框窗户,立在地上。这时男人走进屋里,回来的时候鼻子上架了副眼镜,过目之后,毛茸茸的眉毛皱了一下。
 
  “我不喜欢白色。”
 
  “这很好办嘛,我们明天再来一趟就是了。”男人没有说话,低头摆弄着浴袍的束带。
 
  “您喜欢什么颜色呢?”
 
  “红色。”
 
  我掏出一个小本子写上,红色。
 
  “我希望是稍微深一点的红色,猩红色。”他用指关节敲了敲门,“不是这种鲑红。”
 
  “如您所愿。”
 
  一切弄完之后,岩想要进房间量尺寸,被男人一口拒绝了。他在门缝后挪动着肥硕的身躯,浴袍贴着胸脯。有那么一会儿,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最后岩打破沉默,递上名片,男人接过后关上了门。我不由自主地盯着门缝,它就像是深渊化作的眼睛,中心地带不断释放着空洞,而防盗链只是无力地拉紧眼睑。
 
  “我们没有他要的那种红色窗框吧?”岩试着点一支烟。
 
  “绝对没有。”我把本子收回衬衣口袋,“但是这里的居民不太懂窗户,用漆料刷上红色,恐怕他是看不出的。”
 
  因为有一点风,岩没能打起火,于是躲到公寓的另一侧去了,等他走出来时烟已经抽完了,我们一起把窗户搬上车。摇车窗的时候,那扇门的表面仿佛有木头颗粒清晰可见地黏附在鲑红色的漆上,在微风中发出阵阵挛缩。
 
  晚上我们去汽车旅馆旁边的便利店。
 
  本来是要买速干漆跟喷枪的,但是没有,不过也没关系,总要买些食物的。岩站在冷冻柜旁边,一只手抓着腌肉罐头,另一只手上下掂一盒金枪鱼。这时穿着便利店制服的女孩走了过来。
 
  “你要买哪个?”
 
  “我不知道,可能是鱼吧。”
 
  “怎么吃?”
 
  “直接吃,看上去蛮新鲜。”岩说。
 
  “不新鲜的。”
 
  女孩从岩手里拿过那盒鱼,拇指摁在保鲜膜上,鱼肉紧贴着塑料薄膜泛出淡淡的粉红色光芒。我感到一阵眩晕。“好吧,油煎一下应该也不错。”他放下肉罐头,过了一会儿又拿起来。那盒金枪鱼已经扔到货篮里去了。
 
  “你想要怎么吃?”
 
  又一阵眩晕冲上我的脑门:“油煎。”
 
  “新不新鲜其实没关系的。”
 
  岩笑了一下。他很不会笑,每次都会把上排牙齿的牙龈露出很多,让人只会注意到那些明晃晃的粉红色。
 
  “我好像有晕血症。”
 
  “什么意思?”
 
  “我看到生肉会头晕。”我在货篮里放了两只橘子,“刚刚看到那盒金枪鱼的时候我就有点晕了。”
 
  “这不是晕血症,晕血症看到血才头晕。”
 
  “差不多的。”
 
  “再说鱼肉是粉红色的。”
 
  “我不知道,总之跟晕血症很像。”
 
  我们走到收银台前,岩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了一包烟和当天的晚报,把东西倒在柜台上。便利店女孩很快找了零。回汽车旅馆的路上,我专注于开车,包裹在方向盘上的皮革气息让我清醒了许多。道路两旁几乎没有行人,也没有树,路灯在头顶上方一盏盏掠过,同时倒灌下咝咝发热的灯柱。我又想起了下午那个穿浴袍的男人,还有被防盗链扯住的门缝,令人感到绝望。他的生活可能很绝望。还有那扇鲑红色的门,突然在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就像插片放映机发出的。咔。岩点着了一支烟。
 
  “下午那个人家里的门是红色的。”前面有一个红灯,“那时你头晕吗?”
 
  “有一点吧。”
 
  “可那不是生肉。”
 
  “我可能想到了别的什么,鲑鱼肉也是那种颜色。”
 
  转弯。汽车旅馆的招牌在前面闪烁,自动贩卖机的灯也亮着。我们停好车,把窗户搬回房间。我倒在沙发里。岩把灯打开后,发现烟落在车上了,于是转身去拿车钥匙。我把头轻轻靠在扶手上。沙发的皮革味让我想起方向盘的握把。
 
  下午盯着那扇门时,我看到了一头流血的动物。
 
  2
 
  次日中午,我们开车来到公寓前。门前堆放着报纸和牛奶。岩下了车,从后座拖出窗户。早些时候他给样品上了红色的速干漆。
 
  我敲了几下门。等了大概一两分钟后,我摁住门铃。隔着鲑红色的门,能听到那串警报似的铃声在房间里穿行,但是依旧没有人开门。
 
  我扭过头看着岩。“好像不在家。”
 
  他把窗户靠在车门上,一路小跑过来。他拿走地上的报纸和牛奶时,我瞥到了压在下面的名片。
 
  “噢,竟然没有呢。”
 
  “没有什么?”
 
  “备用钥匙。”他掀开台阶上的门垫,“大家都会在附近藏一把。”
 
  “好吧,那进去之后呢?”
 
  “我们把样品放在桌子上,然后留张便条。”
 
  “可这样人家不就知道我们闯进他家了吗?”
 
  “找到了。”岩从窗台的花盆底下摸出一把脏兮兮的钥匙,让我在门外等他,但是过了一会儿他打开门,“快点进来。”
 
  这是一个构建十分精妙的寓所。主厅呈现出完美的六角形,连脚下的地板纹路也是从中心辐射开去的。房间四散在周围,就像是微小的行星环绕着恒星,而且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达到了惊人的对称。餐桌旁镶有一扇巨大的窗户,午后的日光透过它射进房间里,那条深邃的门廊瞬间变得明亮温和起来。岩打开厨房的柜子,手指滑过一口口锅,嘴里轻声赞叹着:“太漂亮了。”但是话说回来,餐桌上的东西摆得异常凌乱,不仅如此,整个主厅都是这样。靠枕倒在地毯上,旁边散落着外套。座椅放置的方式也令人生厌,完全是刻意而为。可尽管如此,这些无序的事物似乎仍然遵循着某种规则,让这一切都看起来安静稳定。
 
  岩从壁橱里发现了茶叶。他烧上水,现在正团团转着翻找杯子。
 
  一队线条优美的工程车从窗户外面飞驰而过。
 
  几个小时过去了。
 
  “你把窗户放在哪儿了?”
 
  “就放在门旁边。”岩呷了一口茶。
 
  “不如趁现在把它装上去吧?我觉得尺寸刚刚好。”
 
  “要是他不喜欢呢?”
 
  “不可能的,这已经是一扇猩红色的窗户了,跟他要求的一样。”
 
  短暂的沉默。“你看到它会头晕吗?”
 
  “我不知道,可能不会。”
 
  “但是这个颜色更接近血。”岩把主厅的窗帘拉上,“比金枪鱼、鲑鱼,还有这间房子的门都要接近。”他朝门廊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虽然不是生肉。”
 
  我们打算做点东西吃。
 
  冰箱里有许多食物,而且大多数都在保质期内。最后,我拿出两枚鸡蛋双面煎了一下。“香死了。”岩说。餐桌上堆着茶壶和茶杯,还有从门口拿进来的报纸。牛奶已经被我们喝了。今晚要住在这里了。岩心里恐怕也是这样想的。他一口吞掉鸡蛋,开始观察杯子里的茶渣。占卜。每次喝完茶他都会这么做。几分钟过去,他放下茶杯。我拿起报纸随便一翻。他要说话了。
 
  “我不明白……你知道吗?每次或多或少我都能发现一点有意义的图案,这次没有,我什么也没看出来。”
 
  “你再泡一杯茶试试。”
 
  “不行,这有违占卜原则。”
 
  我在报纸后耸了耸肩:“好吧,你等着明天吧。”
 
  岩打开橱门,往碟子里放了一些饼干。
 
  “要么你看看你的茶杯。”
 
  “我看不懂的,我从来没看过。”
 
  “我教你就是了。我们一起看的话,就像被绳捆起来,你看到的迹象就是针对我们两个人的。”
 
  我拿起杯子,杯底没有任何图案,只有像蠕虫一样的茶叶躺在那里,还有被水冲到了杯壁上的断梗。
 
  “看见了什么?”岩咬掉一块饼干。
 
  “一个……三角形。”我随口说出。当然没有什么三角形。
 
  “不要拘泥于准确的形状。”岩深吸一口气,“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可是我们要的是一个具象图案。”
 
  有那么一会儿似乎真的出现了三角形。几片茶叶微微蜷曲着,像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顺着水渍动了一下。“我觉得可能是一件T恤。”我真的看到了一件T恤。等等。现在杯壁上的茶梗滑了下来。“更像伞。或者是,一个锚?”
 
  “锚?”
 
  “可能不太像,但是很接近。”
 
  “太好了,锚预示着安全,这表示我们要继续待在这里。”
 
  我当然愿意待在这里。现在,临近深夜,万籁俱寂,茶渣的卜相把我留住。
 
  3
 
  古鲸的尾鳍拍打在海面上。
 
  每只鲸鱼都有着独一无二的尾鳍和纹路,从还是爬行动物时的后肢进化而来。我轻轻抚摸布面油画。它挂在一间卧室的床头,厚重的画框旁边有细密的标注文字。我想象屋子的主人在每晚临睡前注视着它,感受画布上新生代的海水波涛涌动,还有这只巨大海兽独一无二的尾鳍。
 
  整个早上,这间房子的周围都非常安静。没有汽车驶过,也没有鸟类的叫声。对了。昨天来的时候门前堆着报纸和牛奶。
 
  我快步走过去打开门,报纸已经放在门垫上了。有个男孩正从包里取牛奶。
 
  “你知道住在这里的人去哪儿了吗?”我蹲下来问他。
 
  “你说什么?”
 
  “这里住着谁?”
 
  “不是你吗?”
 
  “我是说以前。”
 
  男孩把两盒牛奶递给我:“那不好说,有很多人都在这里住过。非常多。光是在我当差的这几个月里,就有一百个人来住过。”
 
  “一百个人,”我继续问道,“来了又走吗?”
 
  “对啊。”
 
  关上门后,我拿着牛奶和报纸走进房间里。岩正在喝茶。他看到我了。“刚才我打开橱门,里面的茶叶简直堆成山,好几年都吃不完。”他轻轻转动茶杯,“饼干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我把刚才和男孩的对话讲了一遍。
 
  “那我们就是第一百零一个。”他说。
 
  “一百零二。”
 
  “不对,我跟你算一个个体。”
 
  这附近没有便利店,我们只好去汽车旅馆旁边的那个。那个穿制服的女孩似乎认出了我们,但她没有说话,眼睛望向了别处。
 
  尽管那间房子里应有尽有,我们还是买了不少食物。昨晚从冰箱里拿鸡蛋的时候,感觉就像是从母鸡的身体里把它直接取了出来,冰箱里碎雪消融的内壁像是某种肌体,发出生命的悸动。我拿了一盒鸡蛋,茶叶和饼干,以填补吃掉的那些。岩认为这完全是多余的。他走到柜台前,或者说,是那个女孩身前。
 
  “还记得我吗?”女孩拿起扫码枪对准一支牙刷。“你当时说得对,那盒金枪鱼不太新鲜。”她依旧没有说话。
 
  我把东西装进袋子里。
 
  “这里有没有什么新鲜的肉类?”岩最后不甘心地挤出一句话。
 
  女孩微微扬起头:“有的。我们有非常好的鹿排。”
 
  “哈?我没看到,是放在什么特别的地方了吗?”
 
  “你当然看不到,因为还没运过来。”
 
  “哦,那真遗憾。”
 
  “明天傍晚大概就能送到了。”
 
  出便利店的时候岩相当高兴。他咧开嘴露出粉红色的上牙龈,往柜台上的募捐桶里狠狠扔进一把硬币。女孩一直盯着我,令我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推门离开。此时,太阳消融成了黄昏,远处的庞大云层被微风渐推着,形成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图案。锚?眼下并不像。我扶住方向盘,块状的云团在挡风玻璃前展开,日光已经衰弱,在表面缓缓地蔓延。骨架。我闭上眼睛。一只巨大的尾鳍从黑暗中袭来。
 
  回去之后,我没有忘记把鸡蛋原封不动地放进冰箱。
 
  4
 
  站在悬窗的位置往外看,一览无余。
 
  “今天那个送牛奶的孩子没来。”
 
  “不要急嘛,白天还没过去。”岩躺在地毯上,满脸笑容。
 
  再有几个小时就能去便利店了。他咯咯笑着告诉我,要把便利店女孩接过来一起吃饭,在餐桌上问她是如何度过这一天的,接着告诉她,自己又是怎么打发掉今天的时间,而这期间的焦急和等待又是如何多,多到要溢出来。
 
  我希望鹿排能被煎成安全的深棕色。
 
  下午时分,我从门口取来报纸跟牛奶。这时,岩在拍打主厅里的书柜,看见我进来他嘘了一声。
 
  “这里一定有间密室。”
 
  “我的老天爷。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这不是看出来的,密室就像某种隐喻。”
 
  我打开一盒牛奶。
 
  “这几天我一直都在细细观察,这个书柜尤其可疑。”他继续说道。
 
  “哦,我记得电影里一般把书架直接移开就行了。”
 
  岩从两边试了试。纹丝不动。
 
  “可能是拉开的?”我看着他,“如果有机关的话,肯定也加了密吧。”
 
  我走近书柜。厚重的橡木板分隔出五层,支撑着数百本书。来到这里之后,我竟然从未注意过这个庞然大物,它就像黑暗中的穴居生物,狡猾地躲过目光的搜寻,隐蔽在角落里。我抽出一本书。一本生物学索引。接着抽出一本。古生物图鉴。会是巧合吗?……我尽可能随意地拿出了数十本,快速翻阅。
 
  “哎,你看,这些书全都是古代生物的图鉴。”
 
  “是吗?”岩已经放弃寻找密室了,他坐到旁边默默喝着一杯茶。
 
  “真是不可思议。”
 
  我把书堆在小臂上,一本本放回书柜里。接着,仿佛有神的手牵引,一个按钮让我的手指触碰到了。我注定是要摁下去的。
 
  书柜从中间分离开去,露出了里面的房间。长有细密牙齿的巨口张开了。我退后一步。
 
  “真是不可思议。”岩拿起一块有长齿的头骨,“太漂亮了。”说实话,这并不是一个我想象中的密室。低矮的空间里装饰华丽,到处摆放着一些古生物的骨头,正中间是一条长桌,烛台整齐地立在上面。挂在床头的油画在我脑中闪过。而不远处的一个支架上,一段海洋生物的尾骨正注视着我。的确如此,太漂亮了。这里的一切都是精美绝伦的收藏,令人沉湎其中,难以挣脱。活体虽然已经凋落,不再有血液点缀,但是如此多的骨骼聚集在这里,似乎有某种旺盛的生命力从中传出,在密室里冲撞翻腾。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来自一个猩红的共同体。
 
  我们赶到便利店的时候,里面没有多少人。冷柜上似乎叠放着一些冻肉。
 
  便利店女孩还在。岩推开门冲进去:“对不起啊,我来晚了!”
 
  “现在有一件更好的东西。”她盯着我,“你们想看看吗?”
 
  我们跟着她走进储藏室。冷气环绕在四周,成串的香肠从钩子上垂下,巨型冰箱里到处都是各种肉类。我扶在一张金属桌上,眩晕感一阵阵地在脑袋中心扩散。几乎站不住了。
 
  “就是它。”便利店女孩打开一个冷柜,示意我们过去。
 
  一具被切掉四肢和头的动物躯体。
 
  “这是啥?”
 
  “獐鹿。”
 
  她抚摸着深棕色的皮毛,水珠流淌下来,像极了沼泽里的不明藻类。
 
  我们把这具沉重的尸体搬进车里,扔在后座上。
 
  “接下来去哪儿?”
 
  “去你们住的地方。”
 
  岩展开笑脸。
 
  “我帮你们处理这些肉。”便利店女孩解下围裙制服,里面是一件黑色罩衫,“趁着它还新鲜。”
 
  我们用推车把獐鹿运进房间解冻。
 
  那扇还没装上的窗户被便利店女孩拖到地毯上平放,推车放下,獐鹿就滑入了窗户的正中央。岩在旁边发出了一声怪叫。
 
  眩晕感一阵阵袭来,但我还是看着她。便利店女孩稍稍挽起袖子,切片刀沿着獐鹿的背脊划开,随之发出软组织被割破的声音。第二刀是九十度切,在中间位置划了一个十字。毛皮开始松弛了。我们合力扯开后,紫红色的肉露了出来。然后她开始清洗并肢解各个部位。
 
  我把用下来的两桶水倒在外面的草地上,回来之后,烤炉的灯已经亮了起来。一块腰子肉在碟子上流淌着发干的血,橘黄色的灯光环绕四周。这时岩凑到我身边。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等会儿去密室里吃饭。”
 
  “为什么?”
 
  “那里有长桌,而且餐具一应俱全,适合用来享用秘密餐宴。”
 
  适合个屁。
 
  烤炉上的指针转动着,已经能闻到肉香了。躺在地毯上的窗户表面布满了血渍。现在,我几乎分辨不出窗框上沾到了多少血。真的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了。
 
  “你怎么了?”便利店女孩看着我。这是她第一次和我说话。
 
  “没什么。”
 
  “你脸色很难看。”
 
  “我有点头晕。”
 
  “他看到生肉就会这样。”岩把手伸进书柜里,“很奇怪,是不是?”
 
  走进密室里,我们迅速清理了一下长桌,放上餐巾和餐具,然后将椅子搬过来。这时鹿肉已经烤得差不多了,女孩打开烤炉将它们端出,摆到桌子上。我点亮了烛台。食物逐渐被幽暗的火光包裹住,我们三个人的脸也被照亮了。便利店女孩面露笑容。
 
  有那么一会儿,我感到一家三口在共进晚餐。
 
  5
 
  十点二十一分。烤肉。茶叶。砂糖饼干。食物的气味像电钻一样推入我的鼻腔。
 
  “那么,你们是做什么的?”便利店女孩的声音。
 
  “猜猜看,总之是相当辛苦的工作。”
 
  “你们不像是医生。”
 
  “当然不可能是那个啦。”
 
  “调查员吗?”
 
  “不对,但是有点像。”
 
  他们背对着我,坐在厨房的高脚椅上。
 
  “原来是推销员啊。”
 
  “是啊。”岩后倾身体,摇摆着高脚椅,“我们推销窗户。”
 
  窗帘晃动了一下。
 
  “今天难道不用工作吗?”
 
  “哎呀,最近我们可是处于休假计划呢。”
 
  现在窗帘的一侧被整个拉起来。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窗门已经打开了。
 
  我飞奔过去扑倒便利店女孩和岩,同时捂住他们的嘴。尽管早晨的日光极其眩目,但那个陌生人从窗台爬进来时,我还是清楚地看到了他。
 
  以及,枪。
 
  我们慢慢移动到一排柜子后面。盲区。除非他绕过沙发,但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我从柜子里取出一根擀面杖。
 
  砰。
 
  子弹穿过门廊,打在了防盗链上。他发现我们了吗?恐怕不是,那样的话就是朝这里射击了。我把擀面杖换到右手。“他——他来了!下一个房客!他是来赶我们走的!”岩在耳边低吼。
 
  便利店女孩递给我一面迷你镜。谢天谢地。我把擀面杖放到她手里。“如果有机会就对着他的头猛击。”她点点头,然后凑过身来吻了我。脚步声传来。我深吸一口气,把镜子伸出柜子的一角,闯入者正背对这里,抬起枪对准书柜。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将镜子继续伸出了一点。
 
  天呐,密室的门一直敞开着。
 
  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确定他已经走进密室后,我迅速跑出藏身处,按下了机关。书柜轰然闭合。
 
  岩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脸色惨白:“他——他被关在里面了?”
 
  “关在里面了。”
 
  “安全了?”
 
  “安全了。”
 
  “好吧。”他双手叉着腰,“那你们说说,刚才为什么要接吻?”
 
  最后是如何回到汽车旅馆的那段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不堪。总之,一进门我就陷入沙发,懒得再动了。岩一直抱怨窗户的事情,因为我们忘记把它带回来了,这简直称得上是一次商业失败。在金枪鱼肉发出的腐败气息中,他的声音渐渐喑哑了。
 
  现在,整个房间的心跳声都汇聚过来。它们在呼吸,像某种贝类的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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