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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

作者: 祭司 日期:2016-01-14点击:
                                                                                       祭司
  祭司大人,你知道什么是孤独吗?
 
                                                                                祭司·南墙
  我叫澈。
  是这里唯一的祭司。
  我每天会穿过幽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是雕画着历代祭司的石像与色彩浓烈的画幅。然后站在占星殿中央看着偌大却空无一人的神殿,听阴冷的风穿过我的长袖。倚在南墙下,拿出两个瓷杯,倒上浓茶,看日薄西山,看满天星辰,看我脚下的悲欢离合。
  如同上一届祭司还在的时候一样。
  他是我的老师。
  也是唯一的。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有这个世界上最干净也是最悲伤的面容,他有比那些星辰更明亮的眸子,他有比神池更冰凉更沉寂的性格。他像是年轻的神。
  初见他时,我被接引侍女送到占星殿门外,等待他的接见。
  当门缓缓打开,那一刻如同神迹一般。星月弘光静静地淌在穿着黑色鎏金长袍的他的身上,他背对着我,他身旁刻着铭文的金色柱子像树丛中的荆棘拼了命的向上伸展,顶端是一面巨大的水晶制成的屋顶,可以清楚地呢看见星辰与流云。
  “澈,你将会接替我,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孤独也是最幸福的人。”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安静,寂寞。他转过身,向我伸出苍白的手,我这才发现黑色长袍下隐藏着他近乎透明的苍白肤色。
  “澈,在你死去之前,这将是最后一次有人叫你这个名字。从今以后,你的名字是,祭司。”
  我陪他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占星,医疗,还有命运。他极喜欢坐在那间放满古籍也落满灰尘的屋子里看一本厚厚的书册。我偶尔会推开门为他挑挑灯芯斟一杯茶,他总会冲我点点头要我把学到的东西背给他听。
  再后来,他带我来到一面嵌满宝石的墙下,坐在华丽的石板上,递给我一杯浓茶。
  那一次是他第一次和我说这么多的话,当然也是最后一次。他说:“每一个祭司只有两次被叫到名字的时候,一次是你成为祭司之时,一次是你死去时。这意味着你脱离凡尘和回归凡尘。知道你名字的,只有两个人,你的老师和国家掌控者。当新的祭司被任命,就意味着他的老师要被处死。死去的祭司,他的名字将会由国家掌控者亲手刻在为他制作的石像上,以此纪念他为国家作出的贡献。但是祭司的尸骸必须葬入大海。”
  “所以有一天,大人也会离开是么?”
  他眯起眼笑了笑,很温柔也很落寞的笑:“没有人例外。你被任命为祭司的时候,我就要离开了。真好啊,可以离开了。祭司的秘密,也该由你守护。”
  “大人,是什么秘密?”
  “国家掌控者一直想要知道的秘密,外界说是既可以危及国家安危也可以让国家强盛的秘密,所以国家掌控者想要处死所有祭司,但没有这么做是因为忌惮祭司会毁了它。”他摩挲着左手食指上的暗紫色宝石,“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好它。”
  “明明是祭司,明明是神的使徒,明明是王最信赖的人。可是却要在这里孤独的生活那么多年,时间不会刻薄你半分,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一样的生活。”我突然很难过,干净的难过,“大人,这样会觉得孤独的吧?”
  “我的老师,离世之后。我一个人在神殿住了很久,而神殿位于悬崖峭壁之上,除了必要的侍女在殿外侍奉,是看不到人的。晨起在神湖沐浴后,在南墙这里坐着喝茶。因为这里是神殿唯一一个可以看到悬崖之下平凡人生活的地方。我就这样,在这里坐了很多年,开始我看见自己从当上祭司后就没有变化过的面孔会恐慌,可最后也只是觉得自己被时间也一起抛弃了而已。从清晨,到黄昏,看着那些人,就像是自己和那些平凡人们一起生活了一样。 ”他在夕阳灿烂的阳光中裹着黑色长袍冲我微微一笑,“这真是孤独而又幸福的事。”
  然后,他仰面从栏杆上倒了下去,他像是一只巨大的鸟,风吹掉他的帽檐,我看见他清秀温柔的轮廓。他一直,一直在笑着,直到没入悬崖下蔚蓝的海,激起不小的浪花。一瞬间又了无痕迹。
  他像每一任祭司一样。他死了。
  紧接着,我被王任命为新的祭司。我的长袍由纯洁的白换成了喑哑的黑。众生跪在我的面前,叫着那个陌生的名字———­­­“祭司”。
  从我初来神殿到我成为新的祭司,这其间到底过去了多少天,多少年,我也记不清了。神殿中没有时间的流逝,祭司的面容永远年轻。
  后来,我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等来属于他的石像,真像他呵。我坐在长廊中抬眸看了看他的名字,低声轻轻说:“你好,南风,我是澈。”
  你好。
  我站起身,像是他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寂寞的穿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走廊,走向占星殿,推开沉重而华丽的门,如同闯进另一个沉重而华丽的梦。继承了这里的一切­­­古籍,书册,浓茶,还有南墙。
  以及,这孤独而幸福的事。
                                                                      祭司·古籍
  我做出了很多很多的预言。
  生死离别。
  麻木的说出那些会改变很多人人生的预言。然后坐在南墙下,双脚悬在悬崖空中,看那些平凡的人们,他们的生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孤独的幸福了。
  南风也一定是这样。很爱很爱这个世界,看见自己守护的他们这样幸福的生活,自己也会不由自主的感受到幸福吧。可是注定掌握所有人的命运的祭司只会被人敬畏,他只配孤独。
  生活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要说,但是无人依靠也无人能懂。我经常坐在昏暗的走廊里对着南风的石像偏着头安静的说很多的话。
  ­­­比如“你还未告诉我那个秘密是什么。你怎么能离开我。”
  ­­­比如“我很想知道,为什么我能算出别人的命运,却算不出自己的命运。大人,你教会了我那么多东西,可是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个。”
  ­­­比如“你死了之后,他们将你曾用过的东西都拿走了,可能是要阻止那个秘密会被我发现吧。但我藏下了你常用的那两只瓷杯。只有这样,我才有理由告诉自己,你是真的来过,不只是我因为孤寂而编造出来的梦。”
  等等。许多许多。
  为什么选择说给他听。
  因为他就是我。
  祭司只有一个人。
  过了很多日子,我才有勇气推开那扇门,放满古籍和书册的屋子的门。恍然中以为他还坐在灯下,冲我点点头说:“占星图会画了么?”
  如影散去。
  空荡荡的屋子。
  我的指尖划过一排排或新或旧的书册,沾了些许的灰尘。以前,很久以前,是不是也有人用如此眷恋的眼神望向过它们,他会抽走哪一册书?
  突然,零碎的画面闪过脑海,想到的这些就让我觉得似乎什么事都能说得通了。
对!他没有什么都不管的就死去,他一定会留下下什么,明明每一任祭司死去时他用过的东西都会被彻查继而焚烧,可秘密还是传下来了不是么?秘密一定藏在只有祭司能看见的地方,可是到底是在哪个角落里?
  “会在哪里,会在哪里,会在哪里……”我迫切的找寻那本可能含有秘密的书。这里有这么多书,那就说明它的特别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可是到底在哪,
  会在哪里,
  在哪里
  ……
  “找到了!”我压低声音,却有掩不住的兴奋。那本书有些破落,残存的封面只余了用古墨写下的“南七宿­­­角”。黄道四象南朱雀中并无角,角,是东青龙中的。
  这对于祭司是再平常不过的知识,却让这一个秘密艰难存活下来。至今未被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家掌控者发现。
  要……翻开么?
  我的指尖在封面顿住了。它隐藏的,或许真的是一个致命的秘密。如果这个秘密真的那么重要,那我何必要知道它,少一个人知道,不是更安全么?何况知道了又能怎样,也许会更悲伤更难过呢?
  算了。
  我叹了口气,将书册放回原处,勾起唇浅浅一笑。
  等我什么时候真的需要它了,再说吧。
  “你还是那么任性。”
大人!
我急忙转头,南风虚幻的样子在灯下闪了闪,消失了。我按了按太阳穴,大人是不会再回来了的。
“大人。”我跪坐在长廊上,望着他的石像,“我发现那个秘密藏在哪里了。可能它真的能解释我很多的疑问,比如为什么我没有在成为您学生之前的记忆,比如为什么我无法预测自己的命运,比如为什么要选中我做祭司。但我没有翻开来看。”
“因为,我有一个预感,当我知道之一切后,并不会快乐。”
祭司·掌控者
“我的王,您大驾前来是为了何事?”我恭敬地跪在水晶帘外,被帘子挡住的他,看不清模样,无法判断他的年龄。
他沉默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挥挥手命侍从都退了下去。这才开口说话,声音有经过时间过滤后的成熟,寂寞而不失威严的回荡在神殿中:“脱去黑色长袍,孤要看见你的脸。”
我猛地一滞,成为祭司后面孔是不可能在世人面前露出出来的,就连石像也是要求按照在还是学生的时候就画好的画像而雕刻的。尽管有些不满,我还是用我的右手按在胸前,行了一个礼:“我的王,祭司一生都只能生活于保护之下,如果连面容都能被看见,那是无法成为祭司的。”
他没有指责和发怒,而是伸手摸了摸遮去他右脸的金面具:“当你的老师成为祭司时,孤的父亲还只是个孩子,孤的父亲要求他脱下黑色长袍,露出他的脸。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么?”
“他说,神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安排,哪怕您是王。”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家掌控者声音中似乎多了一丝怀念,“你和你的老师,真的截然不同。”
我谦卑的说:“大人曾说,并无两个相同的星辰,人也是如此。”
“你的老师,他明明很安静。可是隐约之中,总会让人觉得他骨子里是有着孤傲不羁的风的。而你,你有一双充满野心的眼睛,言谈举止却好像极为温顺。”
我不言语,立在占星殿中央,静静地望向他身后的那扇银色的门,想要透过那扇门看到长廊中大人的石像。
“现在,孤要问你一个同样问了无数祭司的问题。”他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顿了顿“那件事是不是有关长生不老的!你不要否认,我虽然没见到你老师的模样但是我能确信六十年了,他从来没有变老。”
我笑了笑,没有作声。
“你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你不该知道的事?”这句话,他已经是咬着牙在说了。
“目前我还不知道。”我语速极快地说,“但是,我想知道那也是轻而易举。”
他拨开水晶帘露出一双有力的手猛地抓住我的领子,几乎勒得我喘不过气来:“你,和你的老师唯一的共同点是,都那么嚣张和自以为是。”
而后,他一把甩开我,我瘫坐在地上。床榻被几个侍从抬起,在靠近门的时候。我的目光越过水晶帘落在他的肩膀上:“大人他是怎么说的。”
沉默了片刻,水晶帘后的人苦笑一声说:“那个孤傲的人,他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他不该知道的事。”
待王走后,我躺在地上看水晶屋顶上流过的晚霞,轻轻地笑了,大人总是这样,像孤傲不羁的风。
笑够了。
一个人在这空若荒野的地方,看着星辰入梦。
大人。你可以在我的梦中,活很久,很久。再也不用担心有一天秘密会泄露,我一定会守好曾经你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
因为,你就是我啊。
只有我知道,我们是那么相像。
                                                                   祭司·星轨
偶尔的阴天。
铅灰色的云弥漫了整片天空,雨声不大,安静。我倚在南墙下,看飘过来的雨打湿我黑色的长袍。
我伸手去接雨水。刹然发觉自己的手因为太久没有照到过阳光,已经变得有些透明的苍白了,像当初大人向我伸出他的那双手一样苍白。
我的唇角渐渐落下,迟疑半晌,从雨幕中抽回自己的手,端起杯盏,抿了一口浓茶,还是那般苦。我对身旁那个空位置静静的说:“今天天气真是好呢,大人,没有星辰。”
“大人。我原以为祭司都是从未用情的,现在发觉祭司都是用情至深。看过星辰的灿烂,看过生命的美好,真的太了解这一切,所以才会比别人更多的深喜浅爱。这种感觉真的没办法和别人分享,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祭司才会分外孤独的。”
“但是,祭司只要有自己就好了,像个平凡人一样不平凡却安静地活着。对吧,大人?”我偏着头笑眯眯的说,“星轨也是如此呢,寂寞的行走,寂寞的相逢,寂寞的别离,孤独的活上千年万年,可最后还是一个人。”
这些话,说给死去的祭司听,说给大人听,也说给自己听。
星轨,
星星的轨道。
每个人都由这些星星主宰。虽说我可以或多或少的影响到它们的轨迹,但是我不能完全的决定一些人的人生。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比如,三皇子本不应诞生,他的出生将会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甚至使这个国家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我设下阵法阻拦,不料有人暗中作梗不仅重伤了我,而且盗去了为宫中设下保护结界的玉玲珑,也导致帝妃橘姬顺利诞下三皇子。
比如,我曾多次要求王彻查玉玲珑的下落,可盗走玉玲珑的并非一般小贼,而是帝王起用的民间术士,名叫“御灵师”的群体。可王似乎并不清楚它有多重要,我试图改变它的流向,但最后仍落入他们手中。
比如,帝王身边的橘姬一向对祭司颇为信任,也曾多次为祭司美言。虽说我不掺政事,但她于我也是缘分。我算出她命中有一劫,九死一生。一早便知会了她,也备下朱砂链、四季幽灵赠与她,可她还是死于非命。朱砂断裂,四季破碎。
后来我派遣侍女去请了御灵师的首领际安来。他穿着一袭青衣,与大人的温暖孤傲不同,他的笑容里总有一种魅惑众生的感觉。
“不知祭司召我前来所为何事?”际安站在我面前,依旧是笑着。
我冷冷说道:“尔等胆子也未免太大了,我神殿的东西都敢抢夺,打伤我一事未与你们这些小辈计较,但是若你还不肯交出从我这里劫去的东西,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祭司都已把话说的如此明朗,那我也不便否认了。”他有些挑衅的看着我,“可是你知道了又能如何,王会相信你么?天下之大,有谁不知道王最忌惮的就是你。他怎么会为了一个明面儿上的敌人而得罪日后能帮他的‘朋友’呢。”
末了,他继续说道:“何况不就是个玉玲珑么,借我一用又如何。祭司是天文地理医疗歌舞,我们御灵师也只是会些纵横之术,奴鬼祈福这些旁门左道,也不至于威胁祭司的存在。”
我冷哼两声:“鼠目寸光的东西!”我从袖间取了一枚翠绿的珠子放置在掌间:“起祸之人必得祸,生事之人不得安,鬼魅邪祟多纷扰,生生世世二五绝。”
然后将珠子收回袖间,转身盯着际安:“玉玲珑可以借你一用,但如果你和我耍什么心眼的话,那你拖累的可是你们全族的人,世世代代男子二十五岁必死,女子二十五岁必亡。首领可是要小心着点儿才好,这诅咒我可是解不了的。”
际安行了一礼,说:“多谢祭司。”
他出了门,我靠在门边浅笑,只听他站在神殿千级玉阶上对一个族内人咒骂不停:“蛇蝎心肠的妖女,将诅咒下得如此狠辣,这世间也没谁了……”
执灯侍女悄声说:“这首领话也太刻薄了些,来过这么多达官贵族也没见有谁比他火气更大的,您也是好脾气,倒真未同他计较。”
我不以为意的笑笑,我祭司之物可是你们这等鼠辈能碰得的?却转身进了屋,开玩笑似的道:“那我还真要想个法子让他闭嘴,吵的人心里好生烦……”
执灯侍女笑了:“您也就是说说了,虽然这是头次见您与我们说话,但您脾气好那是大家都知道的。”
……
我在那段时间之后,便愈发孤独。明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被命运诅咒。
有人跪倒乞求于我,有人痛哭流涕悲痛的不能自拔,也有人打击之下失去理智冲上我的神殿。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那些达官贵人才能发觉自己的渺小与无力。而在我眼中,他们与平民无异。
我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
很美,也很脆弱。人心寥寥,生死有命。比其他人眼中的世界或许更简单,更安静,更美好。
有一天。
橘姬死后不久的一天。
我对着石像虔诚的跪拜:“大人,我决定要翻开那本书了。我要找到真正能改变别人命运的方法。我要让你活着。因为我活着,不仅仅是为了守住秘密,也是为了,有一天能再见你一面。”
我在那个放满古籍的屋子待了一天。
整整,
一天.
                                                                                  祭司·杀戮
日子不浅不淡的过去。
我在等待。
等待一个时机。
终于有一天侍女敲开神殿的门,恭敬的奉上一盏琉璃灯:“祭司大人,十五年已过。王已下旨询问您是否出现新的祭司,如果没有那便是再等十五年了,所以这还是要您定的。”
我伸出手接过灯盏往里面投下两个东西,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你把它带回去,告诉王,我要的一个是出生时菩提子落下的孩子,一个是出生时莲花盛开的孩子。今年是双星并行,可按星轨来看,真正能活下来的只有一个人。这是神的旨意,不得有误。”
我放下的,是一枚菩提子和一瓣莲花。
他会明白的。
隔了几日,侍女便送来了这两个孩子。他们用懵懂的目光打量着这座最华丽的牢笼,和那时初来的我一样。
我听见自己在说着:“菩叶,楚,你们中将会有一个人接替我,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孤独,也是最幸福的人。”
画面重叠。
和大人极为相像的笑容还停留在我的嘴边。
……
菩叶就是那个不该出生的三皇子,在他出生之日,神殿里唯一一棵菩提树落子,我便向王建议为他取名菩叶。
而楚,才是真正的祭司接替者,他降生之时莲花齐绽,异香满屋。
当晚,我做了一件和当时大人所做的同样的事­­­清除祭司接替者关于过去的记忆,这是为了让他们真正忘记俗尘,日后就不会再有软肋。
我取出置于一块松动的地板下的“断尘酒”,它是初代祭司酿造的,除了能让人忘却过去,它也是让祭司永远年轻的原因。这是记在书册上的秘密之一,是初代祭司的笔记中所提到的。
可我只倒了一杯给一个孩子喝。
那个孩子因为喝了“断尘酒”睡得很沉。
我走到另一个房间去看那个没有资格喝“断尘酒”的孩子­­­菩叶。
他见到我慌忙跪下:“祭司大人。”我略略点点头,坐在他床榻边。我一手拎着茶壶,斟了半杯茶递给菩叶­­­我看过的,今夜守护星灰黯,意味着此刻除去他便是最佳。
菩叶捧着茶并未急着喝,而是睁大眼睛问我:“祭司大人,你知道什么是孤独吗?”
我垂下眼帘,唇角有了弧度:“孤独啊,就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能理解你痛苦的人,而你将不老不死,悲哀而痛苦的怀念着过去的人,束手无策。”
“这样听起来,突然觉得好难过啊。”他低头抿了一口,仅仅一口,也够了。他不可思议的望向我:“祭司……”可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悄无声息的倒下,瞳孔中还有我的倒影,黑色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他死了。
我杀了他。
我在床上坐了很久,想了很多事情。在想大人当初是如何承担下这一份可怖的孤独的,在想大人温柔的笑,在想他对我说:“你又任性了啊。”
等我从零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已经是后半夜了。我伸手碰了碰菩叶冰凉的身体­­­他真的,死掉了啊。
我把菩叶的尸体搬进密室的水晶棺材里。
这里为什么会有棺材?
呵,那是因为这个是为末代祭司准备的,已经在密室中空置了很久。根据祭司日记­­­,哦,就是那个记满秘密的书册记载,在不久以后这个王朝必将覆灭,而那时还活着的那位祭司将在水晶棺材中沉睡四百年直至战争完全结束后才会醒来,他将把祭司的文明与秘密传承下来。
可祭司日记中只说主要因为三皇子这个王朝才会覆灭,细节并没有提到,也没有说祭司到底是因为什么而陷入沉睡。
但是王朝的覆灭与我无关,我已经履行祭司的职责除掉了会给王朝带来不幸的三皇子,玉玲珑我也竭力去保护了。
菩叶放进水晶棺材之后,嘴角残留的黑色的血渐渐变成了鲜艳的红,惨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简直就像……他还活着一样。我再次触了触他的鼻息,确认他已死。
我长舒了一口气。
                                                                             祭司·覆灭
我如同当初大人教导我一样教导楚。可楚并未减少我的孤独,反而让我觉得压迫,死一般的压迫。
尤其是他的眼睛让我深觉恐惧,他站在我身后用他冰冷的眸子注视着我:“祭司大人,菩叶去哪里了?”我不寒而栗,却仍然转过身冲他微笑,手覆在他的头顶:“别担心,他去了一个很有趣,很有趣的地方。你很快也会去那里的。”
他相信了,闭上眼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我带他看过了满天星光,在夜空下唱大人教给我的祭歌;我带他倚在南墙下喝一盏浓茶,教他跳祭祀活动上的舞蹈;我带他辨认药草与珍宝,告诉他关于祭司的一切。
除了祭司日记。
而且我向他隐瞒了装满古籍的书屋的存在,甚至在那里设下了结界。至于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呵,因为这个王朝即将覆灭,末代祭司即将诞生,活下来的也只能是末代祭司一个人,而我怎么可能让楚当上末代祭司。
如果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自己,那还有一件事。
司衣侍女有一日拿着楚的长袍前来找我:“大人,近日我看白衣祭司的长袍短了许多,就想问问您要不要再重新唤裁缝来量尺寸重新做几件。”我猛地愣住了,思量片刻,淡淡的说:“不必了,你看着做就成,量尺寸就不必了。”待侍女走后,我想了想,这说明楚身体有变化,他没有喝下“断尘酒”,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没有完全的相信我,那我也应当对他有所防备。
我原想着要怎么收场,要不要带他去看书屋时。却被一件事打乱了阵脚。
战争,猝不及防的爆发了。
随之而来的是王的两个儿子因王位之争手足相残,王不知为何没有太多阻拦,这直接导致有一日次子竟一箭射死了长子。王小小的惩戒了次子,命他上了战场,可无奈天意弄人,战争又夺去了次子的性命。
王,来到了神殿。
“菩叶。”他从水晶帘后伸出手,“孤来接你回家。”
那个被我当作祭司教导的孩子,一步步走向水晶床榻。
我跌坐在地上。呵呵,我早该知道,我早该知道……他那么处心积虑的想知道祭司的秘密,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将三皇子交给我这个敌人。
我垂下头,双手紧握:“你骗了我!”
那个人轻蔑的笑了:“孤知道你不可能让孤的小儿子当上祭司,那就,互换身份好了。你见到的楚,就是孤的小儿子,菩叶。”
幸好……没有让他接近古籍。
我看着那个曾经自称是“楚”的少年迈上水晶阶,向王走去。我从袖中抽出淬了毒的匕首快步走上前,将匕首狠狠插入菩叶,真正的菩叶的胸腔。他的鲜血溅了我一脸,他从水晶阶上滚了下去,令我讨厌的双目终于合上了。
士兵冲上来要押住我,我冷冷扫了一眼:“不知好歹的东西,我祭司也是你们能管得了的!”
王似乎很暴躁,用力的拍着床榻,水晶帘摇摇晃晃:“给我杀了这个妖女!给我杀了她!”
士兵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都愣在了原地。
我说:“我的王。我曾告诉您三皇子不应出生,可您一意孤行,甚至在我把他带到神殿时,你还想等他能够接替我当上祭司就把王位传给他,一个精通祭祀的皇子登上王位,日后就不需要一个会威胁到你们的祭司。因为已经决定要将王位传给三皇子,所以即便大皇子和二皇子为王位争得不可开交你也没有管,害死他们的,不是手足相残,是你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可是您错了,”我面对着他,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嘲讽,“你以为三皇子会击退外族的入侵。实际上,一旦他继位,他第一件事不是上战场,而是为他的母妃橘姬报仇,这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事。这仇要怎么报,报到谁身上,王应该比我清楚。当初杀了橘姬的正是您的帝后子鱼,她的父亲可是拥有大量兵马的。若帝后一死……那这场战争就毫无悬疑了。王,请自量。”
最后,他放了我。离开了神殿。
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轻笑。未说完的,是杀了三皇子也无法挽回了,子鱼和其父因二皇子之死怪罪在王的身上,已经决定投靠敌方。这王朝……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我走到水晶棺材旁边,隔着水晶抚了抚楚的脸庞:“楚,真可惜,未来得及看到你穿上长袍的样子。”
楚的手边,放着破旧的祭司日记。事实上,祭司日记中除了历代祭司的笔记和对于后世精准的预言外,就只有页底的一句看似毫无关系的话了。
                                                                                   祭司·末世
我站在南墙下望着脚下这一方土地,血红色的日暮,远方缕缕的硝烟,飞鸟挣扎着飞向天空逃离这片即将沦为人间地狱的乐土,浓烈却安静的风景。
我端起大人曾用过的碧色瓷杯,盛了一些神池的水,割破自己的手腕让流动在我身体里暗紫色的血液滴入瓷杯中,血在水中一点点开始扩散。
双手合十,我喃喃念着咒语:“……以吾祭司之名,召唤……末世祭司……”
瓷杯中的血由暗紫色,逐渐变深,玫瑰紫,深蓝,暗黑。水中浮出白烟,似乎是要化作什么形态。我用九尾狐皮制成的羽扇沾上血水,洒在楚的尸体上,反反复复,直至血水用尽。
瓷杯是死去之人生前用过的东西,是召唤的介质。神池的水是世间至净,只有神池才能配得上他的高贵,而我的血是赋予神池的水以召唤之力。九尾狐是通灵不死之物,确保他死而复生后仍有祭司天赋,并且不老不死。
楚的眼睛略略动了一下,继而缓慢的睁开眼。他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慵懒的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从水晶棺材中走了出来。
我跪在地上,身体因兴奋而微微颤抖,眼眶中的泪水似乎在下一秒就要决堤:“我的大人,您终于……”
对,复生的不是楚,是我的大人,南风。
他伸出手取掉我的帽子,声音一如从前的温柔:“你又任性了。”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我拼命地擦去眼泪可总没眼泪落下的速度快:“大人,您离开后,我见过了许多人的生死离别。可是一想到您的离开我还是会很难过。我没办法像看普通人逝去一样,看您的离开。”
他揉揉我的头发:“告诉我,祭司日记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没人能掌控别人的命运,祭司亦如此。”
他坐在南墙下,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他的面容上有着年轻的悲伤:“我想你应该发现了,就算我们能提前预知灾难,但是也无法逃避命运的碾压。因为命运是在他们手中,我们是旁观者,命运不会因为我们的插手而改变。这就是祭司的职责与悲哀。看着一切发生却无能无力。”
“叮­­­”
我猛地抬起头,窗上的青玉风铃在我抬起头的那一刻碎裂,坠入崖下的海洋中。
我缓缓垂下头,带着笑意说:“大人,我悬在这里的风铃是为了得知玉玲珑是否安好。可如今玉玲珑被毁,王朝周围布下的结界也随之消失。国……将破。”
他目光深邃的望向远方,并未说话。
我跪在石板上为他斟了一杯茶:“记得第一次看见大人笑,是那时窗外的一棵樱花树开花了。您站在窗前说:‘你终于开花了,离你上次开花已经过去了很过年了呢。’就像是在和一个老朋友说话一样,您笑的样子真的好温柔好温柔啊。”
窗外的樱花树还是光秃秃的。
他安静的说:“是呢。不过,预言中的末世祭司,应该已经出现了吧。是被我占用身体的这个孩子么?”
“不,不是。”我摇摇头,“大人,再等一下,等一下樱花树就会盛开了,再等一下。”
当最后一抹余晖消失于天际,满月的光泽尽情挥洒。樱花树突然在一瞬间盛开,承着月光的皎洁,夜风的清凉,宁静却盛大的开放。大人笑了。伸手去抚摸那棵树:“真好,还能看到你开花。”
我站在他身后,也很开心的笑了。
神殿中的占星殿传来巨大的声响,夹杂着一个男人愤怒的咒骂声。
我和大人同时望向占星殿。我想起了一些被我暂时抛却脑后的事。我快步打开密室的门,在出去之前,再看了一眼,我的大人。
“你要去哪里!”
“大人,我想让你活下去,我要让你成为末世祭司。我按照古籍制作了‘浮生尽’倒进了你喝的茶里,请您在水晶棺材里好好的睡一觉,睡一觉,就什么都没有了。”我笑着关上了门,门周围我布下的结界闪了闪莹蓝色的光,除了我没人能再进入这个房间。
他疯了一样的拍打着门:“不!不要!你这是去送死!你回来……”
我走向占星殿,每一步,都是向死亡迈去。越近,越能听清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王怒吼的声音,还有物品被摔碎声音。
“我来了。”我站在占星殿门前注视着他。平静的。
王如同野兽一样沉重的喘着气冲上来掐住我的脖颈,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充满血丝的眼睛:“你不是说杀了三皇子就没事了么!现在孤的儿子死了!国也破了!你这个妖女!妖女!孤要让你为他们陪葬!”
我几乎都要被他勒得昏死过去,可他突然放开了手,我倒在地上拼命地大口呼吸。
他开始神经质的放声大笑,像是疯了一样,他身上的战袍血迹斑斑,看来受了不少伤,“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简单的死去么,哈哈,我要让你尝尽肝胆俱碎的痛苦!我要活活折磨死你!”
他用力掰开我的嘴,强迫我吞下一个药丸。我冷冷问他:“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焚魂。”他蹲下来看着我,“你知道焚魂么,哦,我忘了,你可是祭司,伟大的祭司!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对吧!哈哈!那是没人能忍受的痛苦,蚁啮之痛……一点点咬烂你的内脏,你会被绞碎……肝胆尽裂……就连你的尸体也会燃起大火被烧个干净!”
他像是意犹未尽的重复了一遍:“烧个干净!哈哈哈哈!”
下一秒,剧烈的疼痛便向我袭来,疼得我几乎丧失了全部的意识,视线开始逐渐模糊,握紧的手因为疼痛而更加用力的嵌入皮肤,牙关紧闭,我近乎要将自己的牙齿全部咬碎。我开始尖叫痛哭,不断用头去撞墙想要从这痛苦中解脱。
王看到这一幕似乎很高兴:“痛么?你这些痛还不如孤国破家亡之痛的十分之一!”
当我的鲜血伴随巨大的疼痛一起溅出时,我模糊的看见王手中的长剑贯穿了我整个右肩肩胛。我倒下去时侧脸望向大人所在密室的窗户,他在叫我,他在说:“澈……”
我笑着倒了下去。大人,真好,还能听见您叫我的名字……
了无遗憾。
                                                                            祭司·沉眠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
只是当我醒来时,王已经死去。他双手还握在刺穿他心脏的长剑上,一动不动的望着天花板。他是自杀的。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扯痛了右肩上的伤口,血开始源源不断的向外渗透。焚魂已经在我身体预谋第二次的疼痛了。但是我还是拖着浑身的血摇摇晃晃的走向密室。
近了,近了……
我脚下一个酿跄摔倒在地,我抬起头看到大人倚在窗边睡着了,我双手抓着地毯一点点向他爬去,留下一路的血迹。我吃力的伸出沾满鲜血的手将他抱进水晶棺材。他睡得很安静,我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他是我的,大人。
“大人,我快死了。很痛,痛到我每一块皮肤都要死去,经脉都要断裂了。”我靠在棺材边剧烈的喘着气,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但是,我很开心……能和你再一次一起聊天……能听见你叫我的名字……我真的尽力去保护这个王朝了……可是我什么也改变不了,我只能让你成为末世祭司,让你活下去……”
“大人,要活下去……”
我艰难地抬起手从袖间抽出曾杀死菩叶的匕首,狠狠插入自己的喉管。
最后一次,这么痛了。
大人。
                                                                          祭司·灵蛰
“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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