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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之变

作者: 枯荣 来源:新概念作文网 日期:2016-09-29点击:
  
  一
 
  春秋烽火,兵戈四起,诸侯以铁骑踏开乱世之门,青铜长戟浇灌鲜血,以铸威名盈世。公元前518年,楚边邑卑梁氏少女争采桑于吴国边邑女,两家怒而攻杀,肇起战祸,楚伺机灭吴邑。僚大怒,使公子光兴兵伐楚,克之,取楚二城凯旋。是年,楚有亡臣伍员,将相之才,适吴。吴王僚礼贤下士,大喜设宴,以庆双喜。
 
  宴上歌舞升平,钟声鼓乐。公子光独自酌饮,数杯下喉,脸上醉意朦胧,肆意挥袖自饮数杯。从人立在一旁抹着冷汗,眼角的余光一边偷着吴王僚的动静,一边拉了拉公子光的衣袖,以示意公子稍重礼仪。
 
  “那位便是伍员?”公子光指着对面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向从人问道。
 
  “是,这便楚国逃亡之臣。”从人偷瞄一眼吴王,见吴王僚适与伍员举杯笑饮,俯身对公子光低语:“此人不可小觑,传言伍员博文广识,能言善辩,且精通相人之术,是将相之才。”
 
  “将相之才?”公子光不以为然,“既是才华绝世,又怎会为楚王追杀?”
 
  从人笑为公子光斟酒,扣在酒器上的手掌四指撒开,低声道:“不过四字,择主而侍。”
 
  “择什么主?相中他的主,还是他相中的主?”
 
  “那便不得而知!”从人赔笑说。
 
  公子光一瞥门外的天空,一只孤雁扇动着羽翼冲破了云层,在他眼中一闪而过。这乱世孤雁,羽翼不丰,能上舞于苍天乎?公子光将酒一饮而尽,说:“管子相齐,有将相才,是可传名于世。伍员奔楚,若是一无所就,始终不过是乱臣贼子。”
 
  从人沉默,将其比之管仲,必定差得甚远。
 
  公子仍是饮酒,素来放荡不羁之态,不严苛于君臣之礼,从人每每在一旁为他捏着冷汗,好在吴王对此向来不以为意。
 
  然而此次,从人适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谁也没料到伍员竟向吴王僚伏拜于地,声音铿锵请命说“王既凭广袤千里,兵壮马强,又有公子光如虎上将,何不兴兵取楚……”
 
  此时,这位不拘言行的公子竟拍案而起,以两字冷冷终结了这场喜宴。
 
  “荒唐……”
 
  二
 
  府邸庭院假山石,威严的男子眯眼望着天上怒涛卷席的云朵。似是有寻,从人端上一杯茶水默默靠近,说:“公子今日发怒,吴王嘴上不言,心中定是不快。”
 
  公子光接过茶,笑道:“伍员一个流亡之臣,入我吴便讨兵伐楚,私心甚重,纵使我楚国精兵骁勇,可为矢为其所用?大王心中不快便不快,但必能权衡此中利益。”
 
  “公子所言极是。”
 
  公子光再次将目光放驰天边,翻滚的白云变成奔驰的战马,复变战士,俄而再变,如将驭驷,后面云涛猛地一追,天空似如战场,万马齐喑四向推散……
 
  从人又说:“公子,有客求见。”
 
  “有请,你在门外候命。”
 
  公子光遣退从人,理理衣襟,庄严肃穆地坐在假石上待候。
 
  门外的脚步声沉稳,一步仿佛安心定神。声止人现,一个全身包裹在大氅中的人出现在公子光面前。黑色的大氅遮住了他全身,脸上系着黑巾,只有两只眼睛露在了外面,对于他的装束,公子光和从人已司空见惯。
 
  “墨先生这次来,有何指教。”公子光上前行礼。
 
  大氅中的人回礼,笑道:“不敢指教,只是想看看公子的心。”
 
  “我的心。”公子光一怔,“是关于哪方面的心?”
 
  “就霸业的野心,生逢乱世,无称霸之心,则霸业不成。”黑氅中的人的声音如金珠碰铁,干脆地此散开。
 
  “祸从口出患从口入,你可知道你这话足矣令你葬身于此。你当嫌这乱世不够乱,欺我以为乱臣?”公子光冷冷看着大氅中的人,手掌握紧了剑柄,那是在战场上的嗜血青铜,剑刃锋利,数年从不离身。
 
  “哈哈,公子忠心可鉴,敢问公子是为天下忠,还是为吴王忠?”大氅中的人冷笑,“周王室权利下放,诸侯相争,皆欲问鼎中原,此天下,早便是乱世风云。诸侯们尔虞我诈,兵戈不断,你不王,必有人除尔而后王。”
 
  “那便又如何?纵我夺霸称王之心,但如何忍天下黎民百姓再入战火。”公子光厉声再道。
 
  “公子何必故意试探在下,既天下乱矣,不平而如何安?如何取舍,公子心中早有定数。”
 
  两人相对沉默,少许,公子光的手离开剑柄,向面前之人行礼,脸上如春风化雨,一张冷冽的脸庞渐渐温和起来。
 
  “知我者,莫过于先生……”
 
  三
 
  武者,止戈而为武,言教止戈已成无望之谈,便只能以戈止戈。
 
  诸侯们早已忘却怎么平息战火,堪比天高的野心下,枯骨遍地,哀嚎遍野。
 
  战火天下,如弈棋,天下之人皆是棋子。
 
  公子光与墨先生对弈,数子落下,竟然开始举棋不定。
 
  “你依然还在犹豫。”墨先生从容举子,轻轻扣下。
 
  “在这盘棋上,我们都是棋子,士为棋子,将为棋子,王亦是棋子,这个时代就是一张棋盘。”
 
  “诚如是,一盘棋而已,但一部分棋死,便是为了一部分棋活,关键的一颗棋子,我们称之为王棋。可是,纵使被摆在了一块棋盘上又如何,一盘好棋依然值得后世津津乐道吧!”
 
  公子光沉默不语。
 
  “就由公子做这颗王棋吧,”墨先生低声说,“公子依然觉得靠野心做上王棋的位置并不是君子所为,可战乱年代,天下本无君子。既然公子有为天下黎民着想的心,那便不得不坐在王棋的位置上,和平是战争中才萌芽的,公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呐!”
 
  公子光轻轻落下一子,抬头却只得长叹一声:
 
  “望先生献力献计。”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人对视而笑,且不知道,这一较量,棋盘便与天上的云涛连在了一起,刀戟相交的声音从云头一端铿然响起。
 
  四
 
  从人百思不得其解,自墨先生来过之后,公子光一改前习,每日在府邸赏花对弈,竟丝毫不理政事。且从人艺拙,棋至一半便被公子光杀得七零八散,每每只叹,公子棋艺精湛。
 
  “公子在棋上的造诣,已高我太多。”从人最后一子顿在半空,终于在一阵犹豫后撤回认输,“但是,公子是成大业之人,岂不知业精于勤而荒于嬉,怎能终日沉溺于弈棋?伍员如今深得吴王僚赏识,公子再不做点什么,恐怕……”
 
  “你怕他取代我的地位?”公子光问道。
 
  “不可不虑!”。
 
  “无妨,他若取而代之,我倒闲适不少。不如去尝尝今日的菜色如何,日前招了一厨子,厨艺可比我棋艺精湛多了。”公子光挥袖打断了他的话,含笑向用膳房间走去。
 
  从人只得再叫一声苦,如今公子竟全然无心于国家之事,对弈,品食,于大业如视儿戏。从人一边跟着公子光一边劝慰着:“公子,君子远庖厨呐!”
 
  公子观回顾一笑:“远庖厨而不食?”
 
  从人不对,待到去了膳房,厨子便出来请礼,将一盘烤鱼放在公子光面前。厨子看上去极其年轻,腰悬三把刀,刀工极其厉害。公子光曾见他用过其中两把。宰杀活鱼,一刀使下乘刀法,可迅速剔除鱼鳞;一刀为中等刀法,可刀尖挑出鱼刺。至于所谓的上乘刀法,厨子扬言鱼身无可用处,公子光与从人虽是好奇,却无缘得见。
 
  “刀工再漂亮又如何?一个厨子的名声终究得名于菜色。”公子光夹上一块鱼肉放在嘴中,将头转向了从人,“可你的菜也不错。”
 
  五
 
  灯火带走夜色,在公子光的脸上上摇摇晃晃,他的眼睛盯着手中的竹简,正在聚精会神的研习。从人恭敬地在一旁侍读,这一番场景已持续了三年之久。
 
  “公子,据报,楚平王驾崩。此时楚国群龙无首,国内动荡,此时发兵,定能取之?”从人小声说道。
 
  “这话你已经说了不下十遍,是否出兵,待我细想!”公子光卷起竹简,陷入沉思。
 
  “公子,伍员日谏吴王发兵,你若不肯,必将引起吴王不满!”
 
  “担心太过了,为臣者尽人臣之责即可,我不出兵,同样也是为吴国考虑。”
 
  “但吴王未必会如此理解,反而可能以为公子图谋不轨,故隐兵不出。”
 
  “可一场战争,远非你所想象的那样简单。”公子光叹息说,“我今朝带着吴国的将士出征,却不知带着几人归来,亡者客死他乡,亦徒增鳏寡孤于吴。”
 
  公子光说完这句话,悄然竟有一滴泪下,尔不知一场兵戈,生死两向,遍地骨枯。
 
  “公子心仁,然诸侯势力看似鼎足,实则有所起伏,若错失此伐楚良机,待楚国势力回复,那时必然会兴兵伐吴。”从人忽地跪下,“战火若是燃烧在本国国土之上,败是败,胜亦是败。”
 
  公子光一时间愣神,他不止一次觉得这个从人聪慧,此番话竟然说得毫无破绽。他伸出双手将从人其扶起,对从人点点头,长叹一声:“也罢,听说楚地风景不错,钟、罄、鼓、瑟之乐各有其妙,那便让我一观吧!”
 
  六
 
  次年三月,公子光上奏吴王僚,领兵伐楚。
 
  楚地经过寒冬的冰雪覆盖,破雪而出的嫩芽还未及呼吸,便迎来了它们的第一批朋友,铁蹄在地面上的践踏以及纷纷扬扬的血色雪花。
 
  公子光如其所言,他听到了楚地的歌舞。直至大捷归国后,他依然饶有兴致地向从人描述楚地的歌舞。
 
  “你未尝亲眼见到,楚女朱颜描红,蛾眉如柳,舞姿绝世。只可惜她们竟是妩媚强作烈女,鼓瑟高唱国殇,哈哈哈!”
 
  “各国自周后分裂,楚人擅长歌舞乐器,辞藻丽而哀怨,不足为奇。”从人答道。
 
  “我不怕流血,却十分害怕听到她们的歌谣,”公子光抚着自己的剑,“这是靠力量无法掠夺过来的东西。”
 
  他当着从人高唱:“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竟是真的哀了。
 
  七
 
  夜入三更,公子光在灯火下与从人对弈。
 
  从人虽然称自己是每日对弈五局,从不间断,但是依然被公子光的棋子杀得溃不成军。公子光落子从容,伐楚一战之后,棋艺又大为精进。
 
  “攻杀之棋是将棋,为王棋而生,但是为了整个棋盘,他也可以废了王棋。”公子光见从人下得吃力,轻声点拨。
 
  “啪……”
 
  从人棋子掉落地上,公子光的这句话虽是突兀,却不难听出其中弦外之音。
 
  “伐楚已胜,吴王僚留我至今,便是为了让我替他完成这个最棘手的问题吧!而这一战之后,我是一颗弃子。”公子光突然面露悲伤,眼神不断变化。从人从未见过那么复杂的眼神,哀哉,悲哉,痛哉。忽而眼神又冷冽起来,他凝视着从人说:“假使我死,吴王僚会给你封爵,你的见识与才华也当展露,不复为一下人。”
 
  从人瞬间如临冰窖,公子光的眼神如冰,视之如觉刺骨之痛。
 
  “处心积虑让我去讨伐了楚国,就是为了最后让我发挥一次将棋的价值而已。可是楚国没有真正覆灭,以后谁又会是你们的下一个屏障呢?伍员吗?”
 
  他缓缓帮从人捡起那颗掉落的棋子,想放在棋盘上,却发现已无子可落。
 
  从人从那中阴冷中缓过来,他自知今日在劫难逃,公子光一旦发狠,便是条毒蛇,他被毒蛇盯着,退无可退。
 
  “对,正是伍员,虽是楚国逆臣,但楚国诛他全族,与他早已不共戴天,他必能成为下一个接替你攻克楚国的人。”从人鼓着眼说道,生死已在身外,嘴皮是最后的刀锋。
 
  “愚蠢……”
 
  “愚蠢?你也活不了,你若现在离开吴国,或许还能活命。”
 
  公子光看着从人笑,面目狰狞。他忽然高声叫道:“伍员先生,你就现身让他看看他的愚蠢。”
 
  八
 
  “哈哈哈……”
 
  门边忽然又传来一阵笑声,墨先生不知何时竟来到屋门边,忽地行君臣之礼跪下,道:“看来棋子已经布好,请吴王下令。”
 
  公子光将墨先生托起,道:“委屈先生了。”
 
  说完,他将墨先生的氅帽掀开,替他解开了脸上的黑色面巾。
 
  从人大惊道:“乱臣贼子,你竟然倒戈,先叛楚,再乱吴,你必将臭名远扬,天下定不能容你。”
 
  伍员笑看着从人,道:“阁下是否听过,管子事齐之前,不过也是逆臣,然而逆臣之名由天下百姓冠下,又岂是你一人滥语?相人之术,不分忠奸,择贤从之;王僚无能,阁下事僚,未必能落个忠贤之名。”
 
  “罢了,他说得对,你我皆为乱臣,”公子光笑着对伍员长叹,“乱世的棋盘,需要的不是精彩的对弈,而是守护更多的棋子……”
 
  从人终结生命的之时,口中始终咒骂着乱国之贼,可惜他死时不曾看见杀他之人,便化风尘而去。
 
  杀他之人正是那个厨子,后人称之为“兵圣孙武”。
 
  乱世的风尘在从人倒下那一刻再次拂起。公子光经过厨子时停下,厨子在他身前下跪。
 
  “上乘刀法何用?”
 
  “必能辅公子大业,第三把刀,可剔除鱼脊而不伤鱼。”
 
  公子光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数日后,吴王设宴为公子光犒赏,用膳处吴王僚带重兵把守,公子光仅带着厨子赴宴。
 
  九
 
  公子入宴翩然,剑藏于鱼腹中,千朝布棋谋一日,一夕政变而风尘乱。公元前514年,吴国公子光发动政变,刺客专诸趁上菜之机刺杀了吴王僚。公子光登上吴国王位,是为吴王阖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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