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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

作者: ·WSM· 来源:新概念作文网 日期:2017-01-05点击:
  
  1。
 
  2012年2月19号。春节后的正月二十八,风雪并不显得惊喜,一如既往的搜刮着渐渐明朗的世界。年气将尽,一家偏远于市中心的咖啡厅终于开门了。这是一家文艺气息浓厚的咖啡厅。店里书架上摆放了许多中外名著。第一排书架上有本显眼的金色皮包裹的书籍,名字叫《金阁寺》。最后一排也有一本包装类似的书籍叫《解忧杂货店》。这两本书的作者都是日本人,前者是三岛由纪夫,后者是东野圭吾。
 
  按往常看这天店里顾客不会很多但也不会少于两名顾客。因为十一年来每逢正月二十八营业那天都会有两位风趣的顾客来吃早点喝杯咖啡。那两本包装显眼的书就是他们留在店里的。十一年来翻看那两本书的人有很多,书皮也磨得有点掉色,反而有了种劣质的奢侈与对金色象征辉煌的嘲笑。店老板李耀大学时和那两名顾客岳昭齐原是室友。只不过后来他们中一人选择了辍学,一人仍然读书可惜终究一学期也没上过几节课。毕业后李耀与他们见面也不多。十一年来见了十一次。
 
  李耀是个怀旧的人。这从店里的装修就可看到过去他逛过的咖啡厅的影子。曾经去渔人码头旅游时就看到了一家主题书屋兼咖啡厅,那时正是他们三人一起去的。
 
  “我以后就想开一家这样的店,卖点早餐卖几本书。”齐原说。
 
  “那你会赔死的。”李耀当时这么回答,可现在他开这家名为“蓝调咖啡”的店面已经是十二个年头了。
 
  然而今年正月二十八开门时,李耀没能见到他们的面孔。拉开卷帘门的刹那一阵烈风让李耀的笑容如杯烈酒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火烧火燎的发出脆响。十一年来习惯的笑容像是每天都走的楼梯,马上走到楼底时台阶突然断掉了直接摔了下去,也像是老人的晨跑突然被一场旧疾摁在了轮椅上难以动弹。老板亲力亲为地准备了一份提拉米苏,另一份是街边买到的煎饼果子,还有两杯容量相同的热拿铁咖啡。一杯要求加两块冰,两块窗外不规则的天然的冰。
 
  无奈的是这天里第一次竟一位顾客都没有来。李耀只好静静坐在吧台的沙发上盯着靠窗第三张桌子上的两杯拿铁咖啡,怀疑某一杯的冰还是没有化掉。一根香烟无聊的叼着没吸过几口,偶尔掉落的火星还未坠地就被门外吹进来的风卷进了寒冷消失在空调坏掉了的空中。门其实不是没关紧,而是李耀没有关。
 
  2012年春节后的正月二十八,气温依旧零下十几度。
 
  2。
 
  李耀看了下手表,下午4点了。今天已经是二月初二了。他记得今天还是岳昭的生日。前年他们来店里时是上午8点整。他们一前一后走向那第三张桌子。齐原进门就说,过几天是岳昭生日想找下当初的大学室友聚会一下。李耀看着他们二人笑道,“你们可是大人物了,还和我们老百姓聚会呢?”岳昭听后面无表情,似乎不太喜欢别人玩笑式的吹捧。而齐原听后哈哈大笑,“什么大人物?我们还不行。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狗仔队还会来不少人,今天我又给兄弟你店里拉来不少人喽!对了岳昭,我们总来这里你知道外面怎么说?”齐原喝咖啡时嘴角依旧上扬着。“他们说我同性恋!哈哈……”
 
  岳昭没有理会他外化的张扬,只是陪笑。“听说今年你又要出张新专辑啊?”
 
  “对!对!对!不过专辑名字还没想好呢!”
 
  “我又写了几首诗,当时我的想法是……”
 
  齐原始终在谈他的专辑,岳昭始终在谈他的诗歌。他们讲的不是一件事情,却聊了很久。
 
  十一年了,每年这时会聚在一起谈谈一年的变与没变。也许文学与音乐作为艺术的子嗣真得存在了很多共通的世界。大学时他们就聊得很兴奋,感慨自己占据着艺术的血缘。不过齐原希望音乐可以为他带来荣誉与财富,他期盼着他的创作特别,也期盼着特别流行。大学时齐原常常沉浸在自我汹涌的汪洋中,那是他的灵感,一种澎湃的锋芒毕露的乐器就是他挖掘太阳在土里埋下的种子。他要让曾沉浸的汪洋只是为其所用的几万几亿滴水,来滴灌可遮天蔽日的根。齐原始终松不开他纠结的命运。大学时他既不希望自己的作品以后会被人遗忘,被人看成毫无价值的迎合流行的音乐渣子。又不想在追求所谓歌坛的经典来浪费他的青春。他怅然若失,却没思考过上帝的无动于衷。齐原曾问岳昭,“现在的我陷入了一种矛盾。这些日子我也在努力寻找一个平衡点。那就是荣誉与追求我该选择什么又该怎样权衡?”岳昭开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们是半夜跳出了寝室,走向对于学校来讲偏远的市中心。那晚是岳昭长那么大第一次和一个男生大半夜里在陌生的城市里闲逛。他们喝着啤酒,已经深秋的海边夜晚是凄凉又有些惬意,是种他们离开了学校后解脱似的惬意。
 
  “齐原你觉得荣誉不是你的追求吗?如果是,那你达到了你的追求,荣誉不自然而然的来到您面前了吗?陀思妥耶夫斯基也穷困潦倒过,列夫托尔斯泰也必然有过挣扎和不易,当他们的作品达到了那样的一个高度时,如今青史留名水到渠成。”岳昭边说边抬手比划着他能看到的高度。翻开衬衫的脖领。因为不时又来了一阵海风,有点冷。“何况你所想的无非是虚荣而已。”
 
  “虚荣可没有错。虚假是糟糕的狗屎。可也是屎壳郎的生活。”
 
  “你承认自己是屎壳郎了?”
 
  “屎壳郎不一定。甲壳虫有可能。”
 
  齐原干尽了罐里的啤酒,把它放在拱桥的最高处。岳昭也喝掉了最后一罐,默默地丢在满足的垃圾桶里。
 
  “我写了很多东西。我妈妈也看过,她说我中毒了,也不觉得他儿子我写得哪里好反正也看不懂。”岳昭哽咽着说,“我妈妈说,‘儿子,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我就直接跟我妈妈讲,我是没有看到过世界的全部,但你就怎么能肯定你儿子一定不是别人眼中的人外人山外山呢?”他最后两句几乎是嚎叫了出来。齐原看到了他眼中的狂热,压抑的一直等待定时结束的爆炸。
 
  “看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呢。”齐原把酒罐丢向桥下。
 
  “也许吧。”
 
  3。
 
  辍学的是岳昭而不是齐原。齐原不想愧对父母可又纠结于学校束缚他向荣耀的奔赴。他回忆着电影某些人物去地铁站卖唱的镜头。于是他便翘课去地铁站酒吧里万达广场旁卖唱。大四毕业前他也没赚够一年的学费。他尝试着报名了许多并不知名的音乐节目。有的需要交对他来说昂贵的报名费,有的需要赛前学习,也要交费。当他忐忑的报名给正红火的音乐节目时终于心安了。他终于石沉大海般的心安了。
 
  岳昭辍学后他们的联系并不多,毕业时也没有见过一面。三年后,“岳昭,听说李耀开了一家咖啡厅在我们大学旁边。还卖书,就像我们那时看到的那样。过完年去看看啊。”齐原发了一条短信。岳昭只回了句“好”还有一个逗号。等他们去的那时正是正月二十八李耀刚开门后的那天上午8点多。
 
  “现在都忙些什么呢?”李耀端来了两杯热拿铁。“我到一家酒吧卖唱,运气好一晚也能赚个小一千。”齐原说话时还是一幅玩世不恭的模样。
 
  “能加冰吗?”岳昭问。李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道,“能啊!”
 
  “我要窗户外面的。”
 
  4。
 
  2002年因为一宗歌星作品抄袭事件被媒体曝光,而被抄袭的作者正是仍然靠卖唱度日的齐原。随着事件的热度齐原惹来媒体的关注和半真半假的新闻报道。当臭哄哄的丑闻绯闻席卷而来时,齐原的音乐事业反而出现了转折。经过综艺节目和大量的艺人炒作。公众心知肚明却也懒得管与己无关的事。幸运的是齐原在轰动效应下一炮而红。他张扬的个性与许多出格的举动也时常保持着齐原这个名字在公众中的印象,像一种强行吃下的毒药,时常一阵刺痛时常一阵躁动,提醒着人们毒性还在,疯狂也在持续。至于岳昭,虽然他一直追求着所谓的文学信仰,但也只是小有名气。由于齐原大走流行音乐的路线,会让岳昭写几首歌词赏他几次出头的机会。
 
  “岳昭,以后每到正月二十八我们就去李耀咖啡店里聚聚怎么样?我也想让你帮我写几首歌词。对了我让李耀把咖啡店的名字改成了‘蓝调咖啡’名字和音乐有关。不错吧?哈哈……你怎么不回话啊?”李耀拿着刚买的摩托罗拉V700问道。
 
  “好,我会去的,也很想找你聊聊。”
 
  “有事先挂了。”
 
  “……好。”
 
  只可惜由岳昭作词的歌都反响平平。齐原便没再找他作词。当他做音乐人的同时又转向小说改编的影视剧。后来每一年都会来几场演唱会。岳昭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三十多岁也没有结婚。齐原没有结婚是还没有必要,岳昭是没有他所谓的遇到了便会结的机会。也许他更是在等上帝赐下齐原那般同样的转折,可他免费替人当枪手别人都会考虑考虑。
 
  5。
 
  第十二年第十三年第十四年……他们都没再来过李耀的咖啡厅。过去李耀与他们平时也不常联系,但是十一年的十一次见面这种习惯,哪怕过去了已经三年李耀还是觉得空落落的。这种经历是很微妙的也很有趣。闲来无事时李耀不禁会回忆起第是十一次见面的场景。猛然发觉那的确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他们面对面沉默了好久,有时一起低下头,有时一起看向市郊上午8点多晴朗的清冷的窗外。桌子上的热拿铁凉了。味道却似乎浓郁了起来。他们看起来很疲累,又并非没有睡醒。岳昭和齐原还没有到四十岁,活力却像两条懒散的有点颓然的狗。
 
  身着驼色风衣的岳昭用他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自己下巴处淡青色的胡茬,而空闲出的右手没有端起咖啡竟是别扭地向左侧笔筒用小拇指尖挑起了一把银色小巧的手工剪刀,剪掉了唯一的那枚纽扣,放在了嘴里。身材壮硕有型的齐原在第十一次见面时终于穿了件并不夸张的polo衫。咬了一口煎饼果子,眉头紧蹙。他们谁的着装在这正月二十八里都不算保暖。不过李耀一点不讶异,他知道那件polo衫就足够顶掉自己全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价格了。贵的东西,再薄穿身上虚荣也会捂热你的全身。不是谁都能穿得起的。这样的两位顾客,与其说是风趣不如说成奇怪。当然,李耀习惯如此,也多亏了他们,咖啡厅仅管开在了市郊,还是会有相当多的人慕名而来。谁料十一年了,大学母校竟也搬离了这座城市。
 
  “我突然发现日子过得很累。”果然还是齐原先开口。
 
  “近几年你已经相当于娱乐的小巨星了,累些不正常吗?”岳昭的玩笑里有几分讥讽。
 
  “我当时只是受够了再那么唱下去。其实我不多说明你也应该猜的到,我火得这么快肯定做过什么不太好的事吧?”
 
  “没必要知道。你说每一年的正月二十八都来这里。你是希望能给自己找一块固定的礁石来抛下你的船锚。”岳昭放下的左手有了些轻颤。突然他又起身走出室外,回来时手里握着坚硬的锋利的尖冰。惹来四周人们的目光。“十一次了,我们没有讲过什么有意义的对话。坦白说我很怀念大学时我们俩神经病一般的彻夜长谈。你来这里是希望我会是面镜子。不管谈什么你会心安。所以你也不在意狗仔的跟踪,不在意什么脑残似的报道。”他拿尖冰敲击着桌子上的盘子,越敲越大声。吓走了要来求签名的几名小女生。
 
  “你知道我的努力吧?为什么我没一次受人关注过?你们想要签名是吧?没事。”
 
  女生中最矮的那位最瘦小的女生没有走向齐原,而是紧张着微笑了一下又一下。
 
  “那个…那个,嗯…岳昭先生您能给我在本子上签个名么?我是您的书迷。您好像好几年没有出过诗集了唉。”
 
  岳昭站了起来签完名字指着齐原的鼻子,“是你安排的对不对?你觉得我在嫉妒你吗?我有你够虚荣吗?”说完便怒气冲冲地走了。临走时把那枚纽扣丢进了齐原的咖啡杯里。
 
  齐原看着在杯中下落的纽扣,竟释然般地笑了起来。那种笑容好像当初大学时他们半夜喝啤酒时逃离学校解脱后的兴奋。
 
  “老李头,你发什么呆呢?”李耀十一岁的儿子突然拍了下他的肩膀笑嘻嘻问道。
 
  “小兔崽子没大没小的,谁家孩子总叫他爹老头子?”李耀一把搂过胖儿子在怀里隔着棉裤拍了几下屁股。“也不套件外裤,光穿件棉裤不嫌丢人?”
 
  “没光着怕什么,今天店里的人怎么没以前多了啊?”胖小子眼睛像机枪似的扫了一圈,最后对着第一排书架下的咖啡桌集中了火力。胖乎乎的手伸进了李耀的衣兜里掏住钱包却在出来时卡住了。李耀则一把费力地揪起了他,“又要拿钱干什么?”
 
  “我朋友下个月就要过生日了。她想去上海看齐原今年第一场巡回演唱会。本来我对她说每年今天他都会来咱家喝咖啡的。还有那个叔叔他们怎么都没来呢?”胖小子边说边委屈着,目光又时不时看向第一排书架下的咖啡桌处,也正是靠窗第三张桌子的邻桌。那位褐色卷发的小女孩正低头默默地喝着咖啡。李耀高兴的笑了出来,看来儿子这么小就懂讨小姑娘欢心的套路了,像自己。
 
  “儿子,是她吗?”胖小子终于小声了起来,“嗯。”
 
  这时小女孩抬起了头双颊微红地对李耀笑了笑,露出的小白牙看起来比奶糖还甜,“叔叔这杯拿铁可以加冰吗?”
 
  “当然,叔叔给你加。”
 
  “叔叔,我要窗户外面的。”
 
  6。
 
  2016年10月8号,齐原与妻子在家中去世。经警方调查齐原死于他杀。而犯罪嫌疑人岳昭在逃往深圳的路上被警方逮捕。岳昭捧住一个前来报道的媒体镜头就吼叫着,“爸,妈,看到儿子了吗?儿子上电视了呢呐!哈哈……”
 
  “老子叫岳昭,都他妈记住老子!”
 
  在他眼里也许这就是那次同样的转折。夸张,狰狞。臭名昭著成了满足虚荣的最好形式。
 
  “你们别枪毙我,别枪毙我!”岳昭疯了一般的在牢里抽搐。狱警拿警棍敲了敲门,岳昭就好像一头饥饿的野兽扑了过来。“要不你们烧死我吧?烧死我吧?啊?”
 
  李耀知道了这件事后关掉了咖啡厅。他就知道岳昭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虽然是名诗人。齐原也只是欲望外化出来的产物罢了。他的这两个室友谁也逃不了束缚,始终都是命运的徒弟却没有走出师门的那天。这些话也不全是他的想法,而是他在咖啡杯子底下的纸片上看到的。应该是齐原留下的话吧。“那我呢?”李耀问自己。
 
  2011年未进门前,齐原塞给岳昭一张纸片,“岳昭,我发现我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我曾经幻想过的生活也享受到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是我的镜子。我很胆怯,也吸了毒。如今是重病缠身,可我很恨很不甘。我根本活的是另一个人。你理解我的高傲,所以我请求,当我有一天结束自己后会是你埋葬我。”而在岳昭甩门离开蓝调咖啡厅时,天上又飘下几片雪花。
 
  “你怎么说在那么多人的眼中也是明星。既然是颗明星就不该以自陨结束。”他仰望着天空,泪流满面。他站在的地方一直很干净,也许是雪花全掉进了他的眼睛里。“哥们儿,当你真得支撑不住了,我送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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