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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作品:豁口

作者: 韩煜玮 来源:新概念作文网 日期:2019-05-30点击:
  
  七点。
 
  好多人,将她挤向电梯的小角落。她处在那个夹角上,背靠两面反光的镜板。
 
  电梯再次打开,前方的女人向后退,肥大的屁股将她的处境变得更加局促。身旁有人朝她的脸打哈欠,混着早饭的油腻的味道蒙住她的脸。电梯里的人使劲压缩着空间。一张病床横了进来。穿绿色衣服的医生将输液瓶举高。被角压得严实,可她还是闻到了一股味道。
 
  那种人生病或快要死去时才会发出的腐朽气息。可能是所剩不多的时间被碾成了粉末,在空气中悬浮着。电梯开始再次上升,发出如叹息一般的哀鸣,将人们向上载去。
 
  她开始有点不适。
 
  “叮”的一声,她朝外挤,用力在人群中探出一条缝。靠近那张床时,唯一露在被子外的那颗头扭了扭,转过来看着她。
 
  莫名就感受到了一种闪亮的目光,瞅着自己手里的大把时光露出亮晶晶的羡慕神色。
 
  她走出来。林昂站在电梯口,倚着墙。
 
  “来了。”他站直身子。
 
  “嗯,机场那边不太好打车,有点慢。”
 
  “嗯。”他不再多说什么。她仰着头看林昂,有青色的胡茬从他的下巴冒出,皮肤组织上散发出油光。从什么时候需要仰头看他了?她记不太清了,大概是从十四岁那年夏天开始的吧。
 
  林昂朝她看了一眼,继而看向前方,长长的病房走廊。一只手伸过来拉住她的。
 
  “佳楠,”他说,“谢谢你。”
 
  “没事。”她捏了捏他的手,随他向前走。
 
  外面开始下雨,病房里好像有一阵烟。挨着病房门口有人在小声啜泣。陈佳楠愣了愣,发现是林昂的母亲。和几年前相差很多,不只是身材逐渐臃肿起来。陈佳楠隔着那层薄薄的衣物,发觉了她未着内衣的胸部,毫无忌惮地下垂着。女人就是这般,老得比谁都快,对日子显得愈加敷衍。
 
  林昂抚了抚母亲的后背,小心地扭开门,拉着陈佳楠走进去。
 
  “爸,佳楠来了。”林昂小声唤了唤。陈佳楠用了好大劲才反应过来躺在床上的是林昂的父亲。长期的治疗使他枯萎成一团,蜕成一盘骨头,在被子下隐隐可见。
 
  “叔叔,我是佳楠。”林昂的父亲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然后费力地抬手,陈佳楠赶紧伸手拉住。氧气罩下的嘴张了张,像缺水的鱼。开始费力地讲话。
 
  “吃过早饭了,叔叔。你放心,我会和林昂好好的。嗯,好的。”陈佳楠把头贴近林昂的父亲,小声回答他的问题。空隙间,陈佳楠回头看了一次林昂,他在自己身后看着这一幕。有一瞬间,或许是光线的原因,陈佳楠以为他流下了泪。
 
  陈佳楠扭过头去,发现老人已经闭了眼。一时慌乱地朝林昂看去。
 
  林昂看了一眼床前的心电仪,“没事,只是睡着了。”陈佳楠点点头。
 
  林昂的母亲走过来,陈佳楠向后退去。她停在自己丈夫的床边,查看了输液瓶中的液体,将自己丈夫树皮一样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压了压,转过身来对陈佳楠说了句“谢谢”。陈佳楠赶忙摆手。她从很小就认识了这对夫妻,记得她从盘子里挑出虾仁时林昂母亲的纵容,记得小时候身处后座时看到林昂父亲的开车姿势。此刻她突然发现自己记忆仅存画面的贫乏和断档。她不想再思考,眼前的深情让她暂时麻木。
 
  她开始站在林昂身旁,在心里瞎念一通祷告。人总是这样,小时候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偶尔去寺庙或是教堂也只是飞快地遵照母亲的话敷衍了事,年纪大了却总希望以一时的虔诚换一段安稳。
 
  大概是没有用的。从前发自内心拒绝的东西,如今却突然相信起来能有多大用处。也不会有救赎的,没有人也没有神。
 
  想到这她开始哭泣,渐渐小声地发出声音。林昂抬起手想要安抚她。突然,陈佳楠的手机响了。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向外走去。
 
  林昂停在半空里捞了一下,空气从他的指缝间流窜过去。然后,他收回了手。
 
  陈佳楠走到病房外,看着来电显示,咬了咬唇,“喂?”
 
  “陈佳楠,你到哪去了?”是个男人。
 
  “对不起,我在X市。”
 
  “你真有本事。”电话那头挂了电话,将她道歉的话悉数堵回嗓子里。
 
  陈佳楠靠着墙,闭了眼。她感受到一股痒痒的感觉,像是从砖缝里爬出了无数只小虫,透过毛衣的网眼爬上她的背。她也觉得自己疯了,可她非这么做不可。她睁了眼,把电池抠出来,同手机一起塞回兜里。
 
  她回到病房,坐在林昂身边,感受到他疑惑的眼光,摇了摇头,随他一起望向床上的人。
 
  林昂的父亲得了肺癌。陈佳楠在很久之后才知道,这是一种很痛苦的死法。如果是她,一天就迅速死掉反而是一种彻底的解脱。很小的时候,陈佳楠就认识了林昂一家。如今她二十六岁了,认识林昂也有二十年了。她的父亲曾经是林昂家的司机,曾经差点升为林昂家公司的部门经理。很庆幸,并没有当成,才足以让陈佳楠的父亲陪着她长大——林昂家破产了。门面关闭的速度就和多米诺骨牌一样。林昂的父亲进了监狱,陈佳楠家迅速与这场事件脱离关系。明哲保身,永远是最好的选择。
 
  陈佳楠离开X市很多年了,也就有很多年没有见过林昂了。每日,她都要用力把自己塞入地下穿梭的大怪物的腹部,随着它的吞噬奔赴某个豁口,重新回到地面。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人同蚂蚁没什么不同,都是从地下来到地上去,各司其职劳碌到死。陈佳楠用鞋跟用力叩击地面,发出羚羊一样的响动。接着用力用身体去撞击世界这口钟,希望它也能响一下。某个加班到深夜的日子,她合上电脑站起身,朝楼下那条明亮的街望去,在同城人的博客上她看到了这所城市的完整面貌和纸醉金迷,窥探到了一个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这是她费尽心力才来到的地方。接着,她开始想起那条步行十分钟就可以通过的拥挤的商业街,想起斑驳的树影和记忆里的旧巷。也想起了林昂。她迟缓地回到办公桌前,抬手在电脑上打字。她开始大口呼吸,她感觉自己已经濒临爆炸,她的眼珠突突直跳,像是要爆裂了。她会在这种生活中周而复始,她会就这么死掉吧。
 
  街上已经开始下雨了,高跟鞋走在湿台阶上,险些将陈佳楠带下楼去。没有伞就这么走,没有公交没有地铁也没有路。有黑色的苔藓植物从她的脚底长出来,同着阴雨天气一起生出小虫,疯狂地吞噬她的心。
 
  也没有人了,刚才随在她身后的男人,她还以为是抢劫犯或是变态,她已经准备好就这么消失在雨夜里了。可那个男人转身进了一家高档酒吧。陈佳楠笑了,站在雨地里开始嘻嘻地笑。她找到一张长椅,就放在商场的广告牌下面。开什么玩笑,那是什么狗屁椅子。那只是橱窗的边缘。
 
  管它呢,她太累了。
 
  陈佳楠一屁股坐在石头砌成的台面上,雨水哗哗地在她脚下堆成一个水洼。
 
  朋友圈里,林昂刚更新了一条,他说:“累。”
 
  陈佳楠电话打过去,林昂很久才接起来,电话那头吵闹得厉害。他好像进了一个屋子,才使潮水一样的嘈杂被隔绝在他身后。陈佳楠知道,只是暂时的。过一会儿他还要再回到那些鬼哭狼嚎里。就像她,也只能暂时发疯一下。
 
  “喂?”林昂沙哑地开口。
 
  陈佳楠倏地流下泪来,怎么会这样呢?他们的人生怎么会这样呢?
 
  林昂没有能按照原计划出国,最终也只是留在三线小城市里当一个KTV的服务生。她呢,她熬尽了所有的年华,拼了命来到这里,却过得连一条狗都不如。
 
  她张张嘴,她什么也讲不出,他们没办法按照自己的方式过活,改变的不是世道,是自己。
 
  陈佳楠扭过头去,她看到她身后巨大的广告展板。她的头顶悬挂着一个单词——sleeping。陈佳楠实在是太困了,展板上女人身上所穿的睡衣是她一生都舍不得买来的。她蜷在那块地方,随那个单词度过了一个清冷的梦境。
 
  病房里加湿器的水空了,林昂起身去加水,陈佳楠的身旁猛然地少了一块儿,她抬头望向病床,远处袅袅的像是腾了一片灵魂。窗外雨还在下。莫名折成一个棱角戳进她的心窝。
 
  林昂拍了拍她的肩。“十二点了,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林父是弥留之际,陈佳楠不想因为一顿饭让林昂错过什么。“我不饿,路上吃了很多。”她对林昂笑笑,林昂摸了摸她的头。
 
  “工作很忙吧,还回来帮我骗人。”她有很久都没有看到林昂笑了,从早上见面到现在,他都一直沉沉地垂着眼皮,好像下一秒就会睡过去一样。
 
  “没事。咱俩嘛,谁跟谁。”
 
  “我爸他一直以为我女朋友是你。”
 
  “是吗?”陈佳楠眯了眼,露出童年时的狡黠,“大概是因为叔叔他太喜欢我。”
 
  “初中的时候我带你去二监狱看他,他就这么认为了,到最后了,佳楠,我没办法告诉他。”林昂仍怀有歉意。
 
  “嗯。我知道,没事。”陈佳楠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除了陪他守着之外,也不能再做什么了。她不应该对他说节哀,不应该同他讲大道理。只能讲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来试图缓解他的难熬。
 
  十二点的钟敲了敲。
 
  “真的不饿吗?”林昂问。
 
  “不饿,你‘女朋友’坚强着呢。”陈佳楠好脾气地回答。
 
  他低头望着陈佳楠,有一瞬间他会涌出吻她的念头,她嘴唇上的大红色晃了他的眼。
 
  “佳楠,你长大了。”他吸了一口气,“我这么说话,是不是特别像你爸的口气。”
 
  “是。”陈佳楠点点头。林昂坐回她身边。他们不再讲话。
 
  ——有一条金色链子被放进盒子,放入礼物袋时,陈佳楠看见林昂微微地笑了,回去的路上,林昂在那条短短的商业街上给她买了一支冰激凌,凉凉的有点儿稀,混着一股奶粉味儿。他问陈佳楠:“你说她会喜欢吗?”“不管她喜不喜欢,反正我挺喜欢的。”说完陈佳楠作势去抢礼物,被林昂推远。这是他送给他女朋友的礼物,陈佳楠同他一起在夜市里卖掉他所有的球鞋换来的。
 
  陈佳楠站在路口,抬头向头顶的绿叶看,眼前开始交相辉映,混成一片亮亮的绿色。陈佳楠踢了下地上的石子。
 
  ——“咣”,石子砸在校门的边缘。这次没有人来接他们了,写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布条,被人高高举过头顶,“陈佳楠,今天你自己回去。”“我不。”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她最讨厌这样的自己,从小就拥有轻而易举把气氛弄得紧张兮兮的本领。“怎么了?”林昂看着她,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从他的眼里溢出来。“陈佳楠,我家破产了。”
 
  她盯着林昂的眼睛,从他的瞳孔开始旋转,世界开始变白,一个小黑点落在半空,化成一个小人。它开始移动,并在穿过的路途中留下一点点痕迹。
 
  ——楼道里的灯叫不开了,陈佳楠向地上摸了摸,抱着书包坐在台阶上。她都快等得睡着了,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脚边跑过去了,也许是只猫,也许是老鼠。陈佳楠收了收脚,蜷成一团,有脚步声从楼道口传来。她发出轻咳,黑暗里试探着发声。“林昂?”
 
  然后传来林昂的声音。“陈佳楠?这都几点了,你在这儿干什么?”他朝黑暗里伸伸手。“人呢?我看不见。”
 
  “在地上,我腿麻了。”
 
  陈佳楠记得清楚,那天是四月一日,她仰头说,林昂我喜欢你。
 
  楼道口也没有灯,但那晚的月亮倒是挂得很高。
 
  她感觉到他的僵硬。“疯了吧,考上高中就是让你谈恋爱的?”
 
  陈佳楠扑进他怀里,闻到他身上的机油味。他那时已不在上学,还有一个家要扛。他也没有再给陈佳楠讲过他最喜欢的塞纳车神,可能是梦想离得已远了。
 
  他们都不再讲话,半晌,林昂把陈佳楠的手从他腰上拿开。陈佳楠固执地偏过头,他将书包递给她。
 
  他柔声细语,“佳楠,你以后是要上大学的,你配得上更好的人。”
 
  他转身上楼,老式房隔音差得要命。
 
  真恶心。陈佳楠想,今天是愚人节哎。
 
  那是林昂唯一一次把她丢在了夜里。她看向开始剥落的墙体,一块墙皮落下来。陈佳楠抬头,看到了一束光。
 
  林昂偏头,看见陈佳楠在他肩上睡得正香,呼吸匀称,她的脸上敷覆着得体的妆容,勉强遮住脸上的雀斑,脂粉已经开始泛油。从林昂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释怀,他们都不置可否地长大了,以后陈佳楠会发展得更好,她还有明媚的前途和未来。他还需在那家KTV里熬得再久一点,才可以做到经理。陈佳楠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一点点麻痹他的神经,他开始模糊地闪现他的人生,大起之后的大落,人生的无常,把他的生活搞得疲惫不堪。陈佳楠站在汽修厂门前对他说,林昂,我要去Y市了,我考上大学了。这个场景在他的梦里反复出现了很久,而且颇为真实,甚至他都闻到她头上的洗发水味。
 
  病房里清冷的色调,拉紧的隔断帘,心电仪跳动发出的声音。陈佳楠睁眼,窗外已昏昏沉沉的,要暗下来。阴天无由地让人难过。
 
  “醒了?”林昂说。“太累了吧,睡了挺久。”递给她一杯水。
 
  陈佳楠摇摇头,站起身朝厕所走。她坐在马桶上,眼睛酸疼得很。可能有一天她的隐形眼镜就同她的眼珠生在一起了。整理衣服的时候有一枚小小的戒指从她的口袋滑进了马桶。陈佳楠卷起袖子,将它从马桶里拾出来,丢入水池里。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稚气已不在了,也没有值得炫耀的资本,脸色差得像一个吸毒的人。她所能拥有的就是水池里的那一枚环状的、别人给予她的所谓承诺,所谓幸福。她装上自己的手机电池,在灯光瓦数不高的小卫生间里呆滞地等它苏醒。
 
  短信通知和来电显示迫不及待地弹出来,陈佳楠皱了皱眉,点开来电记录。母亲的、父亲的,还有他的。
 
  她的未婚夫的。
 
  母亲说,陈佳楠你疯了是不是,马上回来。在现在之前的几个小时里,她不断打电话来,三十分钟之前她发来的短信是:陈佳楠你就是个白眼狼。
 
  父亲说,佳楠,你是后悔了吗?陈佳楠鼻子突然一酸,她往下读。别任性了,回来吧。
 
  她的未婚夫只发了一条信息:你考虑好了吗?还要不要结婚?
 
  陈佳楠突然哭起来,蹲在地上压抑着声音。厕所的味道一股一股涌入她的口鼻。林昂敲了敲门。
 
  考虑好了吗?她没有考虑什么,没什么可考虑的。
 
  去他妈的爱情和人生,都是一群傻×。
 
  她站起来,拉开了水池的下水口,看着那枚戒指掉了下去。它会一直向下向下向下,永远都不会停止。可她还能怎么反抗呢,不反抗了,就这么吧。陈佳楠捧水往脸上扑,才发觉自己脸上还带着昨天的妆。
 
  陈佳楠打开门走出去,她又疲惫起来。
 
  她看了看林昂。“林昂,我有事要回去了。”
 
  林昂愣了愣,“好,工作很忙吧,走吧。票买了吗?”陈佳楠迟缓地点头。她走到病床前,俯下身说,叔叔,我走了,再见,阿姨我走了,过年再来看您。妇人点头,眼泪涌上眼眶,扎进陈佳楠怀里开始大哭。
 
  陈佳楠拍她的背,也跟着哭起来,有没有再见,谁都不知道,所有的破事儿一起击溃她。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她已经活得够沉重了,实在是不愿承担别人的。她一生好像没有得到谁的鼓励,到如今连和一场阴雨天气对抗都需要做心理准备。
 
  陀思妥耶夫斯基说过,炽热爱过难再爱。可她也没有炽热爱过什么,就可笑地跳过这一段了。她知晓,对爱情的绝望只是她对人生绝望的悄然一角罢了。
 
  很久之后陈佳楠在一本书上看到一段话:住在乱七八糟,没有任何艺术品摆设的房子,养着爱发脾气的小孩,做着一份单调乏味的工作。总有人给你买甜甜圈,你越吃越胖,你希望整个世界毁灭,这样你不必再醒来。
 
  她开始回忆,并且一直停留在这一天。
 
  陈佳楠打开病房的门走出去,林昂随在她身后。
 
  “回去吧,”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陈佳楠转过头,“现在离不开人,你回去吧。”
 
  林昂点点头,停下脚步。
 
  陈佳楠的嘴唇翕动着,半晌她说,节哀。她转过身去,拢了拢黑色大衣向前走。
 
  林昂望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突然陈佳楠转身向他奔来,高跟鞋在瓷砖面上咚咚地响。林昂在那时好像看到了十几岁的陈佳楠,穿着羊毛裙和小皮鞋向他奔来。他摇了摇头赶走了那些幻觉,穿黑色大衣的陈佳楠就又出现在他面前了。
 
  陈佳楠站定,“林昂,我要结婚了。”她木着一张脸机械地重复:“我要结婚了。”
 
  林昂愣了楞,“什么时候?”
 
  “明天,”陈佳楠垂下头,“明天早上。”
 
  林昂发觉自己过于呆滞,急忙从内兜里摸出一个掉漆的皮夹,抽出仅有的几张皱巴巴的红色纸钞。“拿着。”
 
  “留着吧,你用钱在后面呢。”陈佳楠转过身去,重新离开。
 
  “陈佳楠,他爱你吗?”
 
  陈佳楠刚走几步站在原地,她回过身来看林昂,头顶的白炽灯洒下一片白晃晃的倒影,陈佳楠站在那片光影里小心地点头。
 
  她感受到林昂释怀地笑了笑,他说:“那就好,不要像高中一样,追不到男生哭着给我打电话。”陈佳楠笑了,连着她缓慢出现的细纹一起。
 
  “不会的。”
 
  “那就好。”
 
  陈佳楠平静地转身,她已经预见了她的孤独,她不打算再挣扎。
 
  二十年的相识,十二个小时的重逢,几句话的交谈。
 
  这世上多的是无缘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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